黃河《健忘症》2016/4/8
十多年前台灣發生921大地震,舉國震驚,全民發起樂捐,人人都希望為可憐的災民盡一己之力。
特別是公家單位,不管是發自內心或迫於形勢,總之講到樂捐,沒人敢落於人後。
當時我擔任張騫艦艦長,官雖不大,卻也是一艦之長,負有向艦上官兵募款的責任。
到底每個人該捐多少錢呢──這問題不容我多想,因為長官已有暗示:不管官階高低,大家都捐一日所得。
我們全艦官兵總共有兩百多人,那時募得了十七、八萬元。
若按不成文的慣例,各艦必須將募得的款項上繳艦隊部,艦隊部上繳艦令部,艦令部上繳海軍總部,海軍總部再將全軍捐款繳交國防部。
慣例雖如此,然而我沒有照著做。
我指示補給長本艦捐款不必上繳,而是請輔導長調查,艦上哪些官兵的家人住在災區?
結果有六位,大部分是服兵役的義務役戰士。
我再請輔導長購買慰問品,當天便開車從左營出發,隨身帶著現金直接前往災區,針對受災官兵的家屬一戶一戶探望,並視損害程度發放適量慰問金。
兩天以後輔導長回到船上,表示歷經千辛萬苦才進入災區,船上帶去的「實物」與「現金」恰如雪中送炭,受災官兵家人無不感謝萬分。
可能張騫艦是921大地震時,三軍唯一未將官兵捐款上繳的單位。
* * * *
去年某日我在麥當勞晚餐,吃到一半瞧見一位流浪漢闖了進來。
說「闖」並不意謂他的行為有多粗暴,而是在用餐時刻,一位衣衫襤褸的遊民走進餐廳──想想那畫面,說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一時之間所有客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只見他東瞧瞧、西看看,走到堆放回收餐盤的桌子翻了翻,可能因沒找到可吃的食物而露出失望的神情,之後坐在最靠近垃圾桶的椅子,一個人、低垂著頭、落寞地望著空盪盪的桌子。
瞧見這情形,我加快用餐的速度,兩、三口吃完麥香魚,一仰頭飲盡半溫的咖啡,然後前往櫃台,買了一份雙層起司牛肉漢堡、加大的薯條、加大的可樂,再端到那位流浪漢的桌子上,輕聲地告訴他:「請你吃。」
他有點愕然看著我,甚至連「謝謝」都忘了說。
* * * *
我的慈悲心不多。
瞧見街頭乞丐,管他形象有多麼可憐,我從不掏錢幫助他們。
因為我清楚,許多街頭乞丐都是裝可憐。
另外,看到慈善團體為非洲瘦得皮包骨的飢民募款,我也從不捐。
要捐嗎?
這世界需要援助的災民、難民、飢民有多少?
你救得全嗎?
我的慈悲心雖不多,然而多多少少總是有一點。
對於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如果就出現在我身邊,我會想辦法「直接」幫助他們。
直接,不必透過政府或慈善團體。
也不必為非常遙遠的貧民過度擔心。
因為我們不是上帝,每個人的能力有限。
照顧,請從身邊的人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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