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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職棒(上)》2012/2/17
當一個棒球國手是我兒時的第一個夢,棒球也是我今生最熱愛的運動。
由於我從小身強體「胖」,國小獲選棒球校隊,升到國中,也當了短暫的校隊成員。
進入海軍幼校,雖然學校沒有棒球校隊,但是我和幾個好同學自行組織了一支棒球隊,還取了「哈利」的隊名。
哈利在我們那時候,不知為什麼,讓人感覺很爛的意思。
取名哈利,為的是補償的反意──名字很爛,技術不爛。
只可惜哈利棒球隊打了幾場友誼賽,連戰皆北,沒一年就解散了。
沒了哈利棒球隊,課餘閒暇還是常打棒球,大多數是輸贏無關痛癢的友誼賽。
後來畢業到艦隊服務,只要有機會,艦上官兵都會組織壘球隊。逢年過節,本艦內部或和他艦舉行友誼賽,算是「比較」計較輸贏的「半正式」比賽。
等我當了艦長,還是樂此不疲,只要有機會,仍會帶著艦上官兵打壘球,無論是防守或打擊,都有一定的水準。
總之,我對棒球的熱愛,從國小開始,一直延續到今天。
可是,想當年初到美國,了解大聯盟的賽事,我實在無法理解為什麼美國人如此熱中職棒!?
一個城市組成的隊伍,反反覆覆打來打去,總是那幾張熟面孔,一個球季打一、兩百場,今天輸了明天贏、明天贏了後天輸……,反反覆覆的輸輸贏贏,實在令人生厭!
更別說球員都是簽約「買」來的,只認錢,哪有忠誠度?
例如今年隊中主將,明年付的薪水不合他意,很可能就跳糟到其他球隊。
這不是我所熟悉的國家代表隊、校隊,或系隊之間的比賽,這種競賽充滿了認同感與榮譽心。
至於職棒比賽,球迷對球隊的認同感從何而來?榮譽心又是什麼?
今天聽這問題,在中華職棒開打二十幾年之後,好像是白癡才會問的問題。
可是,三十年前,這卻是我內心最大的疑惑。
就好像代表中華籃球隊出賽的球員,主將全是黑人,即使贏了韓國隊,咱們國人會有多高的認同感?
也因此,雖然我終生熱愛棒球,當年卻是冷眼旁觀美國的職棒大聯盟。
尤其是我住的宿舍,和波士頓紅襪隊主場芬威球場距離很近(請參閱圖一),每逢賽事球迷傾巢而出,入場和散場時擠滿了街頭,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圖一:我的宿舍距離球場只有兩、三百公尺
由於球場距離太近,球迷的吶喊聲可說是響徹雲霄,管他是在課堂聽課、浴室洗澡、寢室自習……,只要紅襪隊的主場有賽事,隔一陣子就會聽見球迷突如其來的喊聲!
這讓我很不習慣。
但是看看別人,不單不以為意,反而樂在其中。
特別是當年我毫不清楚紅襪隊的賽事緊張到什麼程度。
那是一九八六年,距離紅襪隊前一次獲得世界大戰總冠軍的一九一八年,已經跨越了六十八個年頭。
整整六十八年,波士頓不知冠軍為何物!
就在我初到美國的這一年,紅襪隊難得打進了總冠軍賽,對手是來自紐約的大都會隊。
總冠軍賽採七戰四勝制。
那年戰況激烈,雙方互有領先,一直打到第七戰,紐約大都會隊才勝出。
這段鏖戰的日子,波士頓全城都為之沸騰了、瘋狂了,可能即使彗星要撞地球,他們也顧不得,而只關心紅襪隊的戰績。
很可惜,那時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也不可能融入情境,甚至沒時間看新聞,以為只是普通的比賽,瞧見那些奇怪的現象,覺得美國人真是莫名其妙啊!
哪些奇怪的現象呢?
例如碰上比賽,即使在課堂,也有同學手中拿著小型收音機,一邊上課,一邊聆聽球賽實況轉播。
每當某隊得分,這位同學便會慢條斯理走向前,拿起粉筆,在黑板的左下角寫下兩隊最新得分結果。
若是紅襪隊得分,全班便一片歡呼。
若是對手大都會隊得分,全班便嘆聲連連。
這種事教授不僅不管,有的比學生還好奇。
甚至連那些年近六、七十的女性教授也不例外!
這一切看在我眼裡,真是「生不生、師不師、老不老、少不少」,荒唐至極啊!
職棒那麼吸引人嗎?
我在波士頓整整待了兩年,也曾試圖融入球賽的氣氛,然而始終無法如願。
從不曾有一次,我生出一絲想要到芬威球場看比賽的念頭。
直到四年多之後,我因擔任成功艦首任副艦長,被派往芝加哥大湖區的海軍基地接受訓練。
那一次,正好又碰上大聯盟的季後賽。
這次出國受訓,可不同於前一次在波士頓求學。
第一,受訓毫無課業壓力,課程也只安排在白天,軍營裡面無街可逛,晚上百分之百是閒到發慌的時刻。
第二,芝加哥大湖區的冬季──假如你待過的話,會明白那兒的天氣和北極差不多,寒風刮起來如刀似劍,片片飛雪比我的拇指還要大!
晚上能幹什麼呢?
當了中階軍官,有了點錢,於是就買了幾罐啤酒,邊喝邊看我還算有點興趣的職棒比賽。
沒想到,這一看,還真看出了興趣。
這麼解釋吧:
一場球賽之所以精采,除了對陣雙方實力相當、戰況始終呈現膠著,更重要的是,它頻頻出現「扣人心弦」的時刻。
什麼叫「扣人心弦」?
好比說亞洲盃籃球賽,中韓爭冠,球賽進入尾聲,中華隊落後一分。這時,球控在國手陳信安手上。只見他帶球衝過半場,一閃、一晃,連過兩個韓國選手,在時間還剩下兩秒時跳起射籃。
這就是扣人心弦的一球!
又好比曾雅妮參加美國女子高爾夫球公開賽,球賽進入最後一輪的最後一洞,她站在果嶺,有機會抓鳥(負一桿)。
這時,其他選手都打完了所有賽事,而她和另三位選手並居領先位置。
她這時的「一推」,也是扣人心弦!
反之,陳信安最後的跳射,如果當時中華隊已經落後十二分,那一球還能稱為扣人心弦嗎?
或是,曾雅妮最後一洞站上果嶺,她已經遙遙領先第二名七桿,這可能抓鳥的一推,也不會扣人心弦吧?
扣人心弦是令人暫時停止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錯過了一個關鍵的鏡頭,沒看到扭轉球賽輸贏的那一刻!
所有球類競賽之中,沒有一項「扣人心弦」的程度,能和棒球相提並論──假如你是棒球迷,這結論無須我多做解釋。
總之,棒球比賽有太多那種「只差最後一個好球」,比賽就要結束,結果賽事卻被逆轉的例子。
而戰況膠著的比賽,最後幾局,投手投出的每一球幾乎都扣人心弦!
我在芝加哥受訓的那一年,總冠軍爭霸賽是雙城隊對上勇士隊,最後也是打了七場才分出勝負。
那七場幾乎場場扣人心弦,即使我這個局外人,居然也看得緊張萬分、欲罷不能。
每當打完一場比賽,第二天到教室,三十多個美國同學興致盎然談的全都是前一天的賽事。
不懂棒球、不看棒球,處在那個環境,有如外星人。
當然,我可以說球賽實在精采,你也可以認為芝加哥的天氣實在太壞,大家晚上只能待在寢室看電視。
管他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愛上了美國職棒;並且非常非常後悔,當年在波士頓,怎麼沒就近到芬威球場觀賞比賽?
等到王健民加入大聯盟,表現出令國人驕傲的成績,我心中的後悔就更加深刻了!
我暗暗發誓,哪一天要舊地重遊,回到波士頓,到芬威球場看一場比賽!
之所以很想看一場夠水準的職棒比賽,除了這份後悔,還有兩個原因。
第一,我打過許多棒球賽,面對過不少投手。只要站上打擊區,很少揮空棒,更從來沒有被三振過。
就我的感覺,棒球滿大顆的啊,怎麼會有頻頻揮空棒的「職業選手」?
可是,他們明明是很優秀的選手,但常遭到三振卻又是事實!
莫非是我所面對的投手,球速都太慢了?
如果置身現場觀看,職棒投手的球速會有多嚇人?
第二,說起來真是丟人,我滿口的棒球經,卻從來沒有「親眼」見過任何選手打出全壘打。
哦,不,有一次……,那也是唯一的一次,是我自己打的。
那時就讀官校三年級,我們幾個同學組了球隊和學弟比賽,他們派出一位人高馬大、球速極快的投手。
我奮力一揮,打了正中,球遠遠飛到當時「校部大樓」的建築工地。
非常非常僥倖,我不得不承認。
那是我這輩子打得最遠的一球。
遠到令我自己看得都瞠目結舌!
而我們那種非正式比賽,場地是簡單的大操場,根本沒有全壘打線,也從來沒有人打過大家「公認」的全壘打。
但是那一球,所有現場的人……,管他是球員或是旁觀者,全都同意那是一支貨真價實的全壘打。
那一球打得有多遠?
我毫無概念。
如今拜Google地圖之賜,我放大海軍官校的衛星地圖,粗略量了量,大約有四百六十到四百八十尺(圖二)。

圖二:當年在官校打棒球的場地
即使拿到職棒比賽,這也是一支特大號全壘打。
職棒選手打的全壘打,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象──這是我心中的另一個好奇。
因而,哪天要去球場親眼看一場夠水準的職棒比賽,可說是我近十幾年的心願。
心願歸心願,始終沒有實現。
最近大概年紀大了,身邊出意外的朋友越來越多,身體也不如往日那般健康,心裡忽然有種「再不去,可能一生都看不成」的隱憂。
碰巧,去年底台灣舉辦二○一一年亞洲職棒冠軍大賽,澳洲、韓國、日本,以及台灣四支職棒冠軍隊,第一次齊聚台灣,爭奪「亞洲第一」的頭銜。
電視連打了幾天廣告,突然就在某一天、那一刻……,觸動了我的心靈──我也要去觀賽!
是,管他門票多少錢,這回我都要去球場看一次職棒比賽。
我二話不說,立即上網查了賽程和購票方法。
很可惜,大部分比賽都在台中球場,只有兩場在桃園。
我不可能大老遠趕到台中,只能選擇在桃園的比賽。
這兩場比賽都在十一月二十七日,分別是下午一點澳洲對日本,以及晚上七點中華對韓國。
我當然想看中華對韓國的比賽。可是前往統一超商,透過ibon票務系統查詢售票狀況,竟顯示中韓大賽的門票都賣完了!
不得已,只好購買日本對澳洲的比賽門票。
這場比賽有兩個票種:內野兩側,五百元不對號;本壘後方,一千元對號。
我已經過了和年輕人搶位置的年紀,因而買了一千元的對號門票三張。
是的,三張。
假如只有我一個人,混在一群年輕的球迷中間,即使外人看得不奇怪,我自己也會覺得孤獨吧?
為了有伴,我邀請兩位家住台北的好同學一道前往。
兩人聽到我的邀請,都很興奮,大聲道謝的同時表示一定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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