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何苦自尋煩惱》2016/8/5
曾經有朋友問我:你人看似聰明,但怎麼打起牌來卻不是相對的精明?
對於他們的懷疑,我完全同意。
我學過不少棋類牌藝,好比拱豬、橋牌、象棋、西洋棋、圍棋、跳棋、軍棋、五子棋……,林林總總接近十項,卻從不曾有一次成為那一行的高手。
那些玩意兒不都在鬥智嗎?
為什麼扯到鬥智,我的表現卻不如學校成績一樣出色?
這疑問讓我煩惱了好久。
有時候我也很想好好學習某一種牌藝。好比拱豬,從官校畢業派任艦上頭幾年,拱豬曾經在海軍風行一時。
那段日子,只要休閒時刻,船上軍官幾乎都在打拱豬。
講句不誇張的話,當時牌藝好的學長學弟,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
我多麼希望自己拱豬的牌藝一流啊!
因為打不好拱豬就很難在艦上出人頭地。
不幸的是,無論我多麼努力,牌藝始終停留在「魯肉腳」層次。
我的牌藝差到什麼地步呢?
遇到牌品不好的牌搭子,幾乎每把牌結束都會用教訓的口吻對我說:看到我出那張牌,就是那個意思,你怎麼還會出這張牌?
我不是輕易服氣的人,偶爾會為了「該出什麼牌」和牌搭子吵起來。
吵歸吵,但捫心自問,我十分清楚自己技不如人。
為什麼聰明如我,在鬥智遊戲方面始終技不如人——這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很久,自始至終也不曾搞明白。
後來只能安慰自己:棋藝與牌技受某一區腦袋掌控,偏偏那是我發育不完全的一區。

除了這麼自我安慰,我能怎麼想?
人生會碰上許多疑問,搞清楚如何?搞不清楚又如何?
很想把這些無聊的問題拋諸腦後,但偶爾還是會闖進我腦海。
不久以前幾個朋友打拱豬,玩到一半某人臨時有事離開,三缺一,硬拉著我上陣,沒想到打沒幾把便有人發出同樣的疑問。
然而就在那一刻……,當我年近六十的時候,突然想通了!
這輩子管他打什麼牌,我從來都「不太考慮」別人想什麼、可能要什麼牌。
反正都是猜測,誰能肯定是對或錯?
別管那麼多了吧,我就依自己的牌理打牌。
這時我也猛然醒悟:從很年輕開始,我就不太理會別人心裡在想什麼!
講不好聽的話,我活得過於自我。
講好聽的話,我活得怡然自得。
我懶得去猜測「別人心裡在想什麼」,更討厭「勾心鬥角」的你算我計。也因此,每當陷入複雜的鬥爭環境,我的選擇通常都是離開。
而所有的打牌下棋,不全都是勾心鬥角的你算我計?
因而即使「心」想好好學習,但骨子裡排斥,以致我的棋藝牌技始終難以精進。
這還是次要的,我還有另一大缺點:耐性不好!
好比下圍棋,我的第一特色就是「出手飛快」,快到幾乎想一傢伙把所有棋子全倒到棋盤上。
可想而知,我圍棋的棋藝差到完全上不了檯面。
猶記得畢業第一年,我派任南陽艦槍炮官,艦長鄭南泉是圍棋高手。他見我年輕努力,心中油然生起「孺子可教」之情。某天在官廳拿出棋盤,要我和他對弈幾盤。
平常下一盤圍棋,如果雙方都是高手,耗時一、兩個小時是家常便飯。
那日我和艦長下棋,依舊保持出手飛快的習性,開賽不到二、三十分鐘勝負便已決定。
想都不必想,當然是我慘敗。
我和鄭艦長交情深厚,退伍以後雙方常有往來,然而那日是他和我下的唯一的一盤圍棋。
自此以後,他從不曾和我討論過圍棋。
我的耐性不好,還可以從另一些事物看個大概。
這輩子我不曾玩過樂高、拼圖,或模型組合之類的遊戲。
不是缺錢或沒時間,而是打自心底就不喜歡……,或根本可以說是討厭。
為什麼討厭?
這類遊戲是徹徹底底「自尋煩惱」的無聊事!
好比拼圖——把一塊完整的圖拆散,再一塊一塊拼回去,這有什麼意思?
拼成如何?
不拼成又如可?
別告訴我這是消磨時間。
這世間好玩、好看、有意義的消遣活動太多了,為什麼要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幾百、幾千片小小的拼圖?

那麼多碎片堆在桌上,每一片的外形都差不多,比來比去、試來試去,這不是在自尋煩惱嗎?
同樣的,猜測別人心裡在想什麼,也是自尋煩惱。
你想什麼是你家的事,與我何干?
除非被環境逼得不得不想,否則為了自己輕鬆愉快的人生,我絕對不想。
什麼是「被環境逼得不得不想」?
日子過不下去了、被欺侮得受不了了……!
什麼下棋、打牌……,這和「被環境逼得不得不想」可有一丁點關係?
既然沒有一丁點關係,與其要我跟別人鬥心機,我寧可不打牌、不下棋。
人生夠苦、夠煩的了,絕大多數人都自顧不暇,我們又何需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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