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論析北洋水師的負面評議》2014/3/7
壹、前言
首先要聲明撰寫此篇專文的動機,絕無對研究甲午戰史的先進前輩們有任何不敬。筆者想要說明的是:學海浩瀚,各行各業各有其專業的知識與技能。
其次,本小節(壹、前言)的內容基本上和本文主題無關。乍看之下,讀者或許認為筆者在自吹自擂,然而這是「不得不」的權宜之計。因為本文在反駁國內外知名的先進與前輩們──我心裡清楚地明白:沒有足夠的專業度,本文的「論析」就難有說服力。
所以,請容我在此造次,也請各位多多忍耐。
在我二十餘年的寫作生涯中,結識了許多軍事專家,如某某報社的軍事記者、某軍事雜誌的社長、總編,講起這些專家在國內的知名度,偶爾會受邀上電視發表與軍事有關的談話;和他們聊起軍中的裝備、性能……,老實說連我都要自嘆不如啊!
可是,我心底又很清楚,他們熟知的只是文字部分。比如談到基隆級軍艦,他們對艦上的裝備與配賦如數家珍──使用那類飛彈、何種火炮、聲納型式、雷達種類、戰鬥系統能力、美國服役的歷史……,每每講得我暗自佩服。
不過,雖然我對基隆級軍艦的裝備並不熟諳,您能據以批評我是門外漢嗎?
只要告訴我基隆級軍艦「艦載聲納」的頻段──單就這一項資料,我便立刻清楚那安裝在船底的聲納音鼓大約的體積、發出聲波的聲音、在台灣周遭海域可能遭受的限制,以及在什麼天候海象狀態可能偵測到多遠的目標。
然而對於一個外行的「文字」專家,他們熟知的就是聲納型式與性能的各種「數據」。
舉一個實例。某軍事記者說出某聲納的「儀器偵搜距離」是四萬四千碼;可是,當我和他聊天時才發現,就他的觀念,似乎進入四萬四千碼的潛艦都「很容易」被此型聲納偵測──你覺得這想法正確嗎?假如你是海軍兵科軍官,肯定會明白,這就像學習英文,連「A、B」兩個字母都分不清楚。
再舉一個實例。有位軍事小說家寫到海戰過程中的一段──某軍官因暈船而在戰情室吐了一地──看到這,你能找出其中的問題嗎?
我「極度容易」暈船,甚至在任職獵雷艦艦長時抱持「船動我不動、我動船不動」的大原則。然而某天晚上出海,預計第二天早上趕到操演區配合其他戰艦演訓。那天風浪奇壞,一出港我就被擺平。之後越是離開岸邊,艦體晃動得越是厲害。
晃到後來都讓我擔心起來:天啦,船會不會翻啊?
半夜我因極度擔心而來到駕駛台,只見海面一片漆黑,眼前沒有一丁點星光,冥冥暗暗的世界除了怒吼的狂風,就是暴雨般的碎浪。航行值更官抱著垃圾桶在嘔吐,暸望兵像蝦子捲在地板上──即使瞧見艦長,他們也只能勉強撐了幾分鐘,之後便又像放棄求生意志而分別躺下。整整一夜,我嚇得沒敢離開駕駛台。從頭到尾兩眼警戒地注視著海面,腦海裡一再回想船藝課程中老師所教的「翻船前的種種徵兆」。可能那一晚,我是艦上唯一沒有暈船,腦袋還能保持清醒的人。
也因為經歷過這件事,我非常清楚處於「高度壓力」之下「非常非常」不容易暈船。
別以為只有我如此。我聽某艦長說,中美斷交後的第一次前線運補任務,他擔任陽字號副值更官。由於當時謠傳中共會對運補船團展開攻擊,啟航前艦長再再叮嚀要加強訓練、加強作戰準備以提防中共突襲。那趟任務全艦官兵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支隊通過海陝中線以後,絕大部分的士兵都抱著救生衣守在備戰部位而不敢睡覺。當晚月夜風高、海象特差,他前往「五一炮」查更。來到艦艏,打開炮門一看,只見戰備紅燈下閃著十餘雙「惶恐不安」的大眼盯著他!再想想「冬防期間、前線運補」,海軍都會清楚,那是何等的風浪啊!結果卻沒有一個人暈船。
明白了嗎?對於沒有實務經驗的文字專家,他們只在比較誰史料蒐集得多、蒐集得廣;再努力一點,就是仔細閱讀蒐集的史料、有系統地整理、牢記在心。可是,他們的實務經驗呢?
對不起,研究甲午戰史的先進前輩們,不是你們心存偏見,更不是你們愚蠢,反而,我想對你們的努力致上十二萬分誠摯敬意。可是,我又不得不指出:我們之間有一個小小卻牢不可破的差異──實務經驗。
除了實務經驗,我還有一項職業軍人少有的能耐──小說創作。從三十五歲意外跨入寫作領域至今,我寫了二十五部長篇小說。小說家必須具備什麼樣的能耐?設身處地想像小說人物所處的環境,並預期他可能的、合理的反應。我很能靜靜地坐在書房裡,想像那些我從不曾面對的困難、從不曾處過的環境,思考小說人物的心情轉變,然後把它合理化、故事化。
或許我比各位先進前輩資質魯鈍,也比各位先進前輩懶散隨興,可是對不起,我比你們更有資格談甲午海戰。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因為隔行如隔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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