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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之楚《芝蘭之室(一)》2016/4/22

  有人說:「人老了,就迷信了,就相信『緣分』了。」
  不知讀者信不信?趙之楚原是不信的,尤其是在追求女朋友的那個年齡段,現今老了,信了,而且是虔虔誠誠的信了。
  不說別的,就說這篇《芝蘭之室》短文吧,三年前就寫好了,本排在12年寄給報社的,不知為甚麼,好像「有所待」似的,一延再延,就是沒有拿出去…
  最近,家裡的蘭花又開了,才又想起此文,還特別要朱迪照了照片,好像是在等甚麼似的,又拖了下來…
  昨天,16年4月1日,好友小鄭夫婦突然打電話,說要來家小坐,竟然是送來一盆「新品種」的蘭花…
  冥冥的期待,又冥冥等來了一盆新品種的蘭花,這是催促趙之楚寄出《芝蘭之室》的提示嗎?
  這盆「新品種蘭花」,難道就是《芝蘭之室》一文「有所待」的對應物?誰安排的?除了「緣分」,還有誰有此能耐?




  中國最古老的文學經典就是《詩經》,據說,詩的作法有三,曰賦、曰比、曰興。其實都是一回事,就是「借題發揮」。「玄一點兒」的說法是「法自然」。「道法自然」似乎也並不是老子的「獨門學問」,應是人生而有之的,生物「演化律」的一部分。也是「人之所以優於萬物」的最大優點。
  《詩經》的情,成於「法自然」的「賦、比、興」。
  《易經》的理,也是一部「法自然」、「言自然」的書。演繹「天理即人情」的經典。一切文化的「發生」與「展開」,都是「生於」孔子說的「能近取譬」,也就是「模仿」的結果。《易經‧繫辭下》:「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
  《易經》、《詩經》那一本書先,那一本書後,誰也說不準。但是「法自然、演繹自然」的原則,卻是一致的。
  《詩經》從第一篇《關雎》起,就是因「興」(一時興起)而「比」(自比關雎鳥),因「比」而「賦」(寫成有韻的詩歌)。推敲此詩的創作經過應該是:有才情的「曠夫怨女」在河邊排遣「青春寂寞」,看見在河中沙洲上「繾綣」戲水的關雎鳥,產生了「人不如鳥」的艷羨之情,因而將自己心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的「渴望之情」寫了下來,又被「採風者」(周天子派往各諸侯國,剌探民情的官)收錄、編輯成冊,是為《詩經》。此詩此歌,之所以不朽,所以成為「文化經典」,是因為它道盡了天下古今青春期少男玉女的心聲。
  從那個「有文字可用」的時代起,也許是《易經》時代,也許是《詩經》時代,中國文人,就以「賦、比、興」的手法,將樹木、花、草「人格化」、「君子化」、甚至「聖人化」,作為勉勵自己「為人處世」模仿的「榜樣」,惕勵自勉的「座右銘」(Reminder)。人之所以需要「座右銘」,需要一個時時刻刻,常在身邊的Reminder:不外兩點:人的記憶是「短暫」而「健忘」的、在「好逸惡勞」的「墯性」驅使下,人是容易「見異思遷」的(改變主意)。
  以「座右銘」自勉自勵的習俗自古有之,孔子入太廟,就看到 一個當時己經「失傳」的「座宥之器」,連孔子也只是聞其名未見其物的「欹器」。《論語》書中說:「子入太廟,每事問?」孔子看到這個自己不知道的東西,當然要問。司廟說是「欹器」,孔子高興的說:「聽說此器,未裝水時略向『前傾』,待灌入少量水後,器身就『直立』起來。灌滿水時,此器就會『傾覆』。古人以此作為『滿則溢』的『自勉』之器。」說罷,命子路做試驗。此事說明孔子的「博聞」與「求是」精神。
  用來「時時」提醒自己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用「座宥之器」…
  《論語》子張問行(作人處世的行為準則),孔子說:「言忠信,行篤敬,就是在不知禮義的野蠻國家,也是受人歡迎的…」子張聽後「書之於紳」(寫在腰帶上)。這也有「朝夕自勉」之意。
  《論語》孔子誇獎子路說:「能夠穿破舊棉袍,與穿貂皮大衣的人站在一起,而不感到羞慚的,恐怕只有子路啊!」接著又引《詩經》的話讚道:「『不忮不求,何用不臧?(作人能夠能做到『不嫉妒,不貪得,還有甚麼不好呢』?)』子路「終身誦之」(「終身誦」,就是「天天唸這兩句話」,也是一種「自勉」的方式)。孔子又怕子路以此自滿,故而又說:「是道也,何足以臧?」(這只是作人的基本道理,那值得天天唸著!)這可說是「座右銘」的「座右銘」。也是孔子的「循循善誘」。
  最善於假「天道萬物」以自勉的,莫過於孔子。首先就是《易經‧乾卦‧象辭》:「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鼓勵人「法天」(以天道勉勵人)。接著就是《論語.子罕》:「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彫也。」鼓勵人要經得起生活「起起伏伏」的考驗(以自然萬物勉勵人)。這些都是要我們「法天、法自然」。已經有將天道、自然萬物「人格化」,更有「天人合一」的意向,但尚未將之「君子化」。因為孔子的心目中,有他自己的「君子之道」。孔子說:「君子之道四: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
  孔子的君子之道,與後世之人所追求的「剛毅不屈、孤傲不群、堅貞高潔、正直坦蕩…」是不大相同的。
  因為哲人、文人、大師們的這般比擬,那般附會,就將「松、竹、梅」湊合成了「歲寒三友」,又將「梅、蘭、竹、菊」撮合成「四君子」…這也是一種文化現象,中國人特有的「法天、法道、法自然」的文化現象。
  「竹」與「梅」是跨越「三友」與「四君子」兩道,可說是「左右逢源」。自有其獨特的品質優點,與不可抗拒的魅力。
  東晉末,自稱「靖節」的陶淵明獨愛菊花。一首《飲酒》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不知讓多少自他以後的,世世代代的「文人雅士」,為之「悠然」,為之「神往」。
  令人悠然的,並不是「南山」,採菊東籬下,也不是難不可及的事,真正讓人「悠然」的是那顆「淡泊」的心境。
  趙之楚家裡有蘭花,後園有綠竹,他的個性、心境既不像蘭花,也不像綠竹。車子被人從後方碰了一下,自己的車保有全險的,錯又在別人,趙之楚仍是煩惱了好些天,直到車子修復,煥然一新,不但沒花錢,還將車子整了一次容,這才又轉憂為喜。
  完全將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惇惇之教拋諸腦後,生活上,不論得、或失,甚至不得不失,從來就沒有「悠然」過。
  北宋學者,「濂溪書院」的創辦人周敦頤,特別喜愛「蓮花」,一篇《愛蓮說》,將這種植物、花朵的「中通外直」、「處污泥而不染」等特性,數落得淋漓盡致,不只是將「蓮花」人格化了,簡直是將之「聖人化」了。
  不只中國文人雅士愛蓮花,連佛祖也愛「蓮花座」,佛教「看重蓮花」的也是「中通外直」,或是「處污泥而不染」之外。更看重蓮花之美!修道成佛的人,依其成就大小,而賞以不同大小的,或數十瓣,或數百瓣,或上千瓣的「蓮花寶座」…
  愛「蘭花」的人,就更有份量啦。相傳孔子曾作《猗蘭操》(琴曲名)以明志:「習習谷風,以陰以雨。之子于歸,遠送于野。何彼蒼天,不得其所。逍遙九州,無所定處。世人暗蔽,不知賢者。年紀逝邁,一身將老。」講的是蘭花,其實是《自述》。
  鄭板橋也是愛蘭人,有詩為證:「身在千山頂上頭,突岩深縫妙香稠,非無?下浮雲鬧,來不相知去不留。」
  金代禪師也非常喜愛蘭花,為此還留下一段「發人深省」的佳話:據說:金代禪師非常喜歡蘭花,常用蘭花談經、講道、弘法。平日在寺院裡總是親自「護花」,有一次應邀遠遊,行前再三交待弟子務必悉心照料…
  奉命「護花」的弟子,一時不慎,將花盆打破,花也折了…不料金代回寺後,並未責備任何人。且說:「我不是為了生氣而種蘭花。」
  近代名人學者,胡適先生寫的《中國哲學史綱(上)》,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是他的一首《蘭花草》(希望) 詩歌,卻是普受喜愛,且廣為流傳的:「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時過。急壞看花人,苞也無一個。眼見秋天到,移蘭入暖房。朝朝頻顧惜,夜夜不能忘。但願花開早,能將宿願償。滿庭花簇簇,添得許多香。」
  也不知是甚麼原因,趙之楚當初只斷斷續續的記得:「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看得花時過…苞也無一個…」後面的卻記不得。因而趙之楚就認為「蘭花是很難種植,很難護養」的。
  另一個原因則是當初(三十多年前)台灣「炒作」的也太過火了些,一盆名種(新品種)蘭花,動則上千萬(三十年前的千萬)。既讓趙之楚覺得可笑,也讓他望而怯步…
  照說趙之楚與蘭花「應是」很有緣的,他有一位異姓兄弟,馬兆強,曾任中壢地區「蘭花協會」的理事長,也曾應邀參觀過他的屋頂養蘭房。在那個多數住屋還沒有空調的時代,他的「蘭房」不只有「空調」,還有定時「噴霧」的裝置。當時他一定要送一盆給趙之楚「玩玩兒」,說的輕鬆,動輒上百萬的東西,能玩玩嗎?雖然是兄弟,也不能奪人之愛,二則是當時正為生活忙碌得起勁兒的趙之楚,那有「養蘭花」的雅興與時間。一不小心,像金代禪師的徒弟,將花弄死了,蹧踏了幾十上百萬元新台幣固然心痛,尤其重要的是,怎麼對得起「送花人」?
  趙之楚不養蘭花的第三個理由是,不願「附會風雅」,他相信,人就是人,人的性情、品德、情操,與花草何關?
  愛「秋菊」的人,可以陶淵明為代表。他愛「菊花」的「寧願枝頭抱香死,不願飄落風雨中。」這是描述菊花枯謝了,也不離枝墜落的現象。
  愛「臘梅」的人中,最為痴迷的,應是宋朝的林逋(諡和靖先生),生性恬淡,隱居西湖孤山,終身不仕、不娶,以種梅養鶴為樂,世稱「梅妻鶴子」。
  唐代的黃櫱襌師。《上堂開示頌》:「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
  愛梅花的人說,梅有四德︰「初生為元,開花如亨,結子為利,成熟為貞。」《周易‧乾卦‧文言》:「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元、亨、利、貞是《易經》的「四大卦象」,這等於用全部易經解說梅花的特質。從而可以看出「梅花」與中國文化的淵源,是多麼的久遠,多麼的深厚!在中國人心目中「梅花」被尊敬的地位有多重,有多高!中華民國以梅花做為國花,是有其綿遠「悠久歷史」的。
  五十歲以上,曾在台灣生活過的人,應該都會唱《梅花》:還記得幾句不?「梅花,梅花,滿天下,愈冷它愈開花,梅花堅忍象徵我們,巍巍的大中華…它是我的國花。」
  近幾年,趙之楚似乎開始與「蘭花」有些「緣分」了。先是在楊船長家發現他家廚房的窗臺上有兩盆「蘭花」,後來,發現鄭氏夫婦家也養有蘭花,聽說小李家也有蘭花。野鶴會友幾乎家家都有蘭花。相詢之下,都說「不貴、好養!」後來又在以廉價為號召的超市也發現有大量的「蘭花」,真的不貴。是不是「好養」還不知道。令趙之楚生疑的是:尊貴有「王者之香」的蘭花,怎的就淪為「進入尋百姓家」的花了呢?是「炒作」過了頭,造成「生產過剩」的後遺症嗎?還是「花卉科學家」發明了甚麼「新奇簡易」的栽培方法?可以大批「量產」?竟然造成如今這種「物極必反」的效應?
  趙之楚心想,如此「廉價」的蘭花,似乎不像是傳聞中的,詩人歌頌,哲人讚美的那種幽雅、高貴的蘭花。一根光禿禿的綠枝,高高的撐著幾朵或紅、或白、或黃、或藍…的花朵,遠離下面肥厚的綠葉。一點兒也看不出它的君子氣質,幽雅之美,也聞不到它的「王者之香」…趙之楚家裡的「雜樹」、「雜花」、「野草」不少,連「空氣草」(air plant)都有幾縷,實在夠多了。他常跟朱迪說:
  「再買雜花、野草,這屋裡就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因此蘭花雖然便宜,也沒有買一兩株回來種種、養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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