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死去的家︾東野圭吾/王蘊潔譯
︽二○一六年七月一日版︾
︽好讀書櫃︾典藏版


導讀︱︱門,就要開了


東野圭吾的三個十年



  一九七四年是東野圭吾的﹁推理元年﹂。那一年,十六歲的少年圭吾讀完了小峰元︽阿基米德借刀殺人︾,對推理小說發生莫大興趣,胃口一下子開了,﹁特別是松本清張的作品,幾乎本本都讀完了﹂,且不只讀了,還要自己來寫。也是這一年,東野圭吾以高中為背景,寫下人生第一篇推理小說︽生化機器人的警告︾。大概是讀了很多松本清張,他稱自己的少作:﹁主題是當時沒有能力處理的深度社會問題﹂。有沒有能力,要靠讀者評斷,但開心與否,是自己的事,寫作多開心,他不但似模似樣附上後記,沒閒上多久,又動筆寫下新一篇作品。

  然後,一九八四年。東野圭吾推理元年後的第一個十年過去。那時,東野圭吾已經任職豐田汽車相關產業﹁日本電裝株式會社﹂。還是讀書,還有夢可以做,都是關於推理小說的。讀了十年推理小說,在此前一年,他剛以︽人偶之家︾投搞亂步獎,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投稿推理文學獎,﹁知道這樣的作品和得獎根本鉤不上邊,於是立刻著手第二部作品,打定主意寫個五年試試看﹂,我真喜歡這時候的東野先生,他自己在年譜裏說,第一次投稿的作品︽人偶之家︾果然沒有獲獎,但雖然知道沒有,心裏也只是冒出﹁果然﹂兩個字,﹁畢竟我也只是提筆寫而已﹂,給他這樣一講,心情亂像是高中時我們為明天大考苦熬的那些夜,真的高分了,開心是真開心,若不如人意,也不真的慌,﹁畢竟我也只是提筆寫而已﹂。他說自己跑去看評審記錄,﹁原來我有進入二度審查啊。﹂,才剛起步,就一下闖進離成功這麼近的地方,這麼想來,一切充滿了可能,於是他繼續寫。一九八四年,東野圭吾以︽魔球︾再次入圍江戶川亂步獎。當他把參獎作品丟進郵筒,球投出去了,還不知道結果呢,他的心中已經開始醞釀下一部作品,﹁想到了一個以高中為主題的故事﹂,當然,這一年,︽魔球︾還是落空了,十年前的少年圭吾成了青年圭吾,但十年也不過是書桌前重疊的身影一個翻頁,總是才寫完一本便迫不及待醞釀下一篇,推理元年後的第一個十年,是起飛前夕的助跑期,隔年,東野圭吾便以﹁高中為主題﹂的︽放學後︾獲得江戶川亂步獎,由此踏上推理作家之路。

  一九九四年來了。由一九八五年獲獎至今,東野圭吾毅然辭去了工作成為專業作家,他上了京,開始入圍文學獎,得的不多,不得的比較多。出了不少書,有名的少,﹁只是出版了,卻沒有半點迴響﹂佔更多。怎麼說呢,那是風霜與雨的十年,混得不算差,卻也沒他想得這麼好,十年前﹁果然﹂、﹁畢竟我也只是提筆寫而已﹂那樣的心情淡去了,書桌前的多想參透密室真相的圭吾終於進入寫作的密室,筆下創造無數密室,以前他推敲詭計背後的真相,現在他自己提供真相。但生活的真相是甚麼?東野圭吾這十年切切實實感受到的,應該是人生的模樣吧。在這十年裏,﹁自信之作被忽視﹂、﹁作品被隨便改名﹂、﹁雖然相當努力,卻真的很不走運﹂、﹁甚至認為有人迫害我﹂,書桌前一心提筆寫作的少年進入盛年,也就是這一年,︽以前,我死去的家︾出版了,東野圭吾在年譜上回憶道:﹁我已經不想再寫了,反正本本都沒話題性﹂、﹁尤其是︽以前,我死去的家︾,連篇書評都沒有,實在令人訝異。﹂︽以前,我死去的家︾像是夢想的黑盒子,名字裏讓人不免多作聯想的幫他哀嘆,唉,好時光都死去了嗎?過去的夢想,也就這樣了吧!他在作品解說中也提到﹁這是我的自信之作,卻沒有獲得好評,此後,我不禁以懷疑眼光看待書評家﹂、﹁記得我曾經以﹃爸媽不爭氣,拖累孩子得不到肯定﹄的心情向這本書道歉。﹂

   這是東野圭吾進入推理世界後的兩個十年。從勃勃多有元氣的翹首等待,到死去了家,死去了夢,但也不只是真死,那只是一種喪氣,一種微微的憂傷,不是真絕望,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可能。有時候以為機會到了,卻開始學著不抱期待,氣嘆多了,也就不嘆了,失落多了,也該學會長大。但運氣是到底了,書桌前﹁這本寫完,立刻開始下一本﹂的那雙手到底沒有停下,書桌前少年還是沒離開,要到下一個十年,二○○四年,︽嫌疑犯X的獻身︾於雜誌連載。之後的一切,你大概就知道了。二○○五年,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要過去。各種大賞加身、柏青哥中獎一樣嘩啦嘩啦湧出巨量讀者群,門,要推開了。



門,推開了



  作為恐怖遊戲的代表作之一,︽惡靈古堡︾監督在接受採訪時曾經說到:﹁世界上讓人感到最恐怖的,就是一扇還沒有推開的門。﹂

  如果你玩過初代︽惡靈古堡︾,無人大宅裏有流竄的獸與活屍。隨著場景就要轉換,遊戲角色踏入下一個未知空間,讀取畫面正是一道半推開的門,伴隨咿喲木頭音效,分明是靜態畫面,但螢幕前的自己心裏就是好緊張,不知道,接下來冒出來的,會是甚麼?

  那是﹁恐怖﹂嗎?或者更精確的去定義,是﹁不安﹂。不安是不知道未來,是對於未知的種種臆測,是慌,還不亂,卻沒抱樂觀。有一種哀愁的預感,是大崩壞將起前,最後一點僅存的矜持,心頭多平靜的湖水,其實已經從圓心微微散開幾道漣漪。

  ﹁不安﹂多微妙。我們看過好多嚇人的作品,怕也是真怕,但知道哪裏讓人害怕,第二次再看,也就習慣了。有時候,我們甚至懷念起那種驚嚇。不,也許不是真的期待被嚇到,而是對初閱讀時乍起的﹁不安﹂感到困惑。懷念那樣微微騷動的自己,只有那時候,自己不是自己了,有點怕,但又喜歡這種怕,怯怯的,又想進一步感受更多。就是在那時候,身處的現實似乎失去重量感,反而是手捧的書頁還是眼前的螢幕分外的重,心被帶往那,地平面還有點浮動,﹁不安﹂讓我們以為堅固的世界輕微搖動。

  對我來說,︽以前,我死去的家︾是這樣的作品。靜止的家、﹁茶杯才掀蓋、刀叉才剛懸起但怎麼大夥兒忽然都離座了﹂的素描瞬間,為甚麼人們都消失了?發生甚麼事情了?東野圭吾火力全開卻又精練收斂到不見煙硝的把﹁不安﹂和﹁恐怖﹂彈痕密集的體現在這本小說裏﹁維持在崩潰一瞬的屋子﹂中,他掌握了恐怖的精髓,那樣的閱讀竟然是很遊戲性的,像是八○年代在日本興起的電子小說或恐怖遊戲,靜態畫面裏隱藏著線索,人們迫不及待的翻閱,等待一扇扇就要開啟的門。

  且遠不只是恐怖而言。一九九四年站在門檐下努力要往前邁步的青年圭吾,在小說裏暗伏了一則重大社會議題,那處理得有多不動聲色,少年時代嘆息﹁沒有能力處理深度社會問題﹂終於在此展現了實力。︽以前,我死去的家︾絕對是早期東野圭吾被忽略的最重要作品之一。藉著死去的家,他不只推開四壁圍攏以為﹁自己只有這麼多﹂、﹁自我侷限﹂的一扇門,也推開通往未來社會的門,他要領我們去看。

  好期待。

  好想知道。好想看到門後面有甚麼,就算那是︙︙

  現在,門,就要開了︙︙



︻作家︼陳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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