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科幻小說||代序﹀張系國
寫﹁羅麗泰﹂成名的流亡俄籍小
說家納布可夫,曾說過一句話:﹁科
學離不開幻想,藝術離不開真實。﹂
納布可夫是舉世聞名的小說家,他業
餘興趣都是研究蝶類和昆蟲,也可以
說是業餘科學家。納布可夫的話很有
意思,和流行的觀念相反,卻觸及科
學和藝術的本質。
一般總以為藝術世界是幻想世界
。藝術家每每重組、修正,乃至扭曲
真實世界的材料,塑造成藝術作品。
但藝術作品呈現的真實,並不一定是
真實的直接描述,卻往往表現更高層
次的真實。維納斯女神像,不是任何
女人的直接描述,卻表現出美的真實
概念。白髮三千丈雖是詩人的誇張,
卻表現出離愁的真實概念。藝術作品
不論是真象或抽象,都離不開真實世
界。
另一方面,一般總以為科學世界
是真實世界。但科學家每每通過對真
實世界的研究描述,去實現人類的幻
想。沒有偉大的幻想,就沒有偉大的
科學發現。人沒有想飛的幻想,就不
會去研究飛機、火箭,飛的原理。科
學研究雖然實際,都離不開幻想,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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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從幻想裡吸取新的靈感。
科學幻想小說||或科幻小說|
|便是科學世界和幻想世界的綜合和
重疊,其中有真實的成分,也有幻想
的成分。喜愛科幻小說的讀者,多半
是年輕人。好的科幻小說可以啟發少
年人的心智,刺激他的幻想力,鼓勵
他從事進一步的科學研究工作。我們
的科學教育,近年雖有很大進步,但
仍偏重實際知識的灌輸,比較忽略培
養年輕人的想像力,日後從事科學研
究工作,缺乏想像力往往成為一大障
礙。因此介紹翻好的科幻小說作品,
也許可以彌補我們的科學教育這方面
的缺陷。
科幻小說內容相當豐富,種類甚
多,但可以大致分為以下四類:
一、探險科幻小說:這類科幻小
說,敘述人在空間和時間裡的探險故
事。人在空間裡的探險,包括太空旅
行、星際戰爭、外太空人的接觸、宇
宙帝國等。人在時間裡的探險,則每
每使用時間機器,遨遊過去、未來,
或然世界等。
二、機關科幻小說:機關佈景派
科幻小說,敘述新奇的科技發明,對
人類可能帶來的好壞影響。最常見的
題材,包括機器人、飛碟、死光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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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機器等。
三、社會科幻小說:這類科幻小
說 ,預測人類社會未來可能的發展,
又可細分為兩類:諷刺科幻小說,名
雖為科幻小說,其實卻旨在諷刺現實
社會種種不合理現象。末日科幻小說
,多半預測人類社會未來如何可怕,
終於導致毀滅 。有許多含政治意味的
科幻小說,如﹁ 一九八四﹂、﹁美麗
新世界﹂等,也可歸入這一類。
四、幻想小說:這類科幻小說以
幻想為主,科學的成分減少或完全消
失,又可分為三類:烏托邦科幻小說
,每每展示人對理想世界的憧憬,如
﹁桃花源記﹂,﹁烏托邦﹂,﹁理想
國﹂等。鴛鴦科幻小說,藉科幻小說
的形式講述男女愛情。最後,文藝科
幻小說,或正宗的幻想小說,則藉幻
想來描述人內心的真實世界。如波吉
士、卡夫卡的某些作品,超現實主義
的小說,都可歸入這一類。
羅勃.海萊恩︵Robert Heinline )的
﹁探星時代﹂Time for the Stars ,
屬於第一類||探險科幻小說。這類
科幻小說,我以為最適合青少年閱讀
。別類的科幻小說,有時不容易懂,
有時太偏重幻想,對青少年的益處不
大,探險科幻小說如果寫得好,是很可以讀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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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海底之帝王﹂,﹁莫
洛博士島﹂,﹁海底城﹂,都是探險
科幻小說裡的佼佼者。﹁探星時代﹂
寫一對雙生子,因為他們具有心靈感
應的能力,結果被選中參加太空探險
的故事,相當有趣。海萊恩最有名的
作品是﹁異域的陌生客﹂︵Stranger in a Strange Land︶
,但﹁探星時代﹂也許更合適青少年
閱讀些。當然,其中有關超光速旅行
部分,是幻想的科學發明,是否真有
可能,還待未來科學家的努力研究了
。
民國六十七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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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星時代﹂簡介
二十一世紀時,世界人口已超過
五十億;每年還要增加九千萬嗷嗷待
哺的新嬰兒。鑒於人口的壓力每易導
致戰爭,某一慈善基金機構發起了一
項實驗||利用心靈感應的方法來進
行||計劃將﹁人﹂送到其他星球上
去。
湯姆和佩德是一對孿生兄弟,他
倆發現他們竟有心靈感應的能力。這
種能力對於嶄新的、能以接近光速的
速度飛行的﹁火炬船﹂非常寶貴。因
為在這速度之下,從最近的星球發送
無線電信回到地球,需要時間也達四
年之久,所以便需要能夠即發即到的
發報機||而心靈感應正是可以即發
即到的||。
本書作者羅勃.A.海萊恩,曾
先後三度獲﹁雨果獎﹂,也是名著﹁
異域的陌生客﹂一書的作者。他縱非
全世界的,也無疑是全美國科幻小說
作家中的翹楚。書評家形容他的著作
說:﹁科幻小說圈裏已將海萊恩視為
寫作的標準;但是這標準對大多數作
家來說,都是難於達到的。﹂
海氏當初是想成為一天文學家。
在美國海軍官校受訓和在海軍服役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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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對於太空奧秘的濃厚興趣始終不
衰。他的科幻小說裏所寫各星球的位
置,以及太空飛行的公式等,都有極
其精確的數字根據。
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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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長程基金會
從他們的傳記來看,命運女神最
寵幸的通常都是那些少懷大志的孩子
。當拿破侖還在科西嘉島上光著腳丫
到處亂跑的時候,就已經在籌畫怎樣
統治法國了。亞歷山大大帝也差不多
。至於愛因斯坦呢,更是從小就喃喃
不已地在背方程式。
也許這些都是真話。那麼我呢?
我的童年卻是在糊裏糊塗中度過的。
有一次我在曾祖父羅卡斯的一本
舊書裏看到了一幅卡通,上面畫看一
位紳士,身著晚禮服,卻在滑雪場跳
遠。他臉上一副莫名其妙,不敢相信
的神色:﹁我怎麼會在這兒的?﹂
是啊,我怎麼會在這兒的?我很
能瞭解他的感覺。
甚至我的誕生都不是計劃好了的
。我家的免稅額原是三名子女。然而
我的哥哥佩德和我卻聯袂出世了。我
們的降生令所有的人意外,特別是爸
爸媽媽,三個姐姐和稅務員。我不記
得自己有沒有覺得意外,但是在我幼
年的記憶中,雖然爸、媽和三位姐姐
,信仰、希望和仁愛待我都不錯,我
總是隱隱約約地覺得不大受歡迎。
也許是父親大人對這項緊急狀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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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得不太妥當。有許多家庭利用和
別家交換的方法,便能獲得額外的限
額,特別是在免稅額全數都被男孩或
是女孩佔滿了的時候。但是,父親非
常之固執,他堅認現行法律是違憲的
,是不公平的,對某些人又有差別的
待遇;既違背公共道德,又違反神的
旨意。他能一口氣說出一大堆偉大的
人物,從佛蘭克林到閻羅王,說這些
人哪一個不是子女成群的大家庭中的
么兒子呢?假如沒有這些人,人類現
在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子呢。每逢
這種時候,母親便會輕言細語地安慰
他一番。
爸爸不但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而且做起事來更是一板一眼,絲毫
不苟。即便是在他經營的精密機件這
一行業也是如此。他對於歷史尤其有
深湛的造詣。所以在替我們取名字的
時候,他要把歷史上美國兩大偉人的
名字當作我們的名字,而母親卻想用
她最崇拜的兩位藝術家的名字為我們
命名。因此,我的全名就成了湯瑪斯
.佩恩.李歐納杜.達文西.巴萊特
,我那位雙胞胎哥哥就成了佩屈克.
亨利.米蓋蘭基羅.巴萊特。爸爸管
我們叫佩德和湯姆,媽媽管我們米蓋
和李歐。而我們的三位姐姐卻叫我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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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廢物﹂和﹁小廢物﹂。爸爸終於
因為固執而獲得了勝利。
爸爸是真的固執。本來他大可不
必逆天行事。他只要繳足了我們超額
的人頭年稅,就可以申請一戶七人住
的公寓。然後他就也可以要求重新分
類。誰知他偏不這麼做,寧願每年申
請一次,說我們這對雙胞胎應該免稅
。結果是每年的申請都被駁回,稅是
照繳了,卻在繳稅的支票上蓋上一枚
﹁在抗議下繳付﹂字樣的章,而我們
一家七口也就始終都住在一所應該是
五口之家居住的公寓裏。佩德和我還
小的時候,我們就睡在浴室裏自製的
小床上。這對任何人都不會覺得方便
。長大以後,我們又睡客廳的長沙發
,這也使人深感蹩扭,特別是姐姐們
,她們的社交生活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
其實這些問題爸爸也還是有辦法
可以解決的,只要申請移民火星、金
星或是其他星球就成了,而且他也時
常提出這個問題來討論。無奈一提這
件事,媽就雙唇緊閉,一言不發,比
爸爸還要固執。我真不明白她對﹁上
天﹂究竟怕什麼。爸爸一再指出,人
口眾多的家庭,移民會受到優待。政
府每年所收的人頭稅,是指定用以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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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地球以外的殖民地的。我們為什麼
不去享用這筆原是從我們身上刮去的
錢呢?不提能讓我們的孩子在自由的
天地裏,在寬敞的空間裏生長了,只
要想想那裏再也沒有那些臭官僚成天
緊盯在我們老百姓背後,挖空心思想
些新花樣來整我們,不就值得一試了
嗎?你說是不是?
母親從來不答腔,我們也就從來
沒有能移民。
我們家經常在鬧窮。兩張多餘的
嘴巴,加額的稅,而這兩個人又無法
獲得家庭補助。這一切使得我們家的
經濟情況捉襟見肘。就好像媽媽用爸
的舊衣服給我們改,總差那麼一點不
大夠。別人家打電話訂座,上館子,
我們家,門兒都沒有。事實上,爸時
常還把他中午吃不完的飯菜帶回家。
我們兄弟一進了幼稚園,母親就又出
去工作了。我們僅有的一部幫忙做家
事的機器人,還是一部已經該淘汰的
﹁摩里斯車房﹂牌的﹁媽媽的助手﹂
,它的汽門常常燒壞,修理所費的時
間,拿來自己動手也差不多了。佩德
和我日日與洗碗水、清潔劑為伍||
特別是我,因為佩德老是堅持由他來
做消毒的工作,再不然就是他的大拇
指又腫了! |
|
爸爸時常訓誨我們貧困的許多無
形的好處,譬如說,﹁天之欲降大任
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等我長大到足以瞭解它們的意
義的時候,我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就
是希望它們不要那麼虛無飄渺,不可
捉摸。但是話說回來,爸的看法,似
乎也不是毫無道理。我們也有歡樂的
時光。佩德和我在備餐間養了幾隻歐
洲種的大老鼠,媽從來沒反對過。當
我們把浴室當成化學實驗室的時候,
女孩子們確也發表過不友善的意見,
但是等到爸一出面支持,她們就不吭
聲了,並且自動把衣服晾到別處去;
當我們把硫酸倒進了鉛水管,使鉛水
管出了毛病的時候,媽也挺身而出,
為我們向老爸說過情。
在我的記憶中,只有一次母親是
抱定了宗旨,堅決得不得了。那次史
提夫舅舅從火星回來,送了我們一些
溝蟲,我們計劃養殖它們,出售牟利
。誰知爸爸在浴缸裏踩著了一條︵我
們事先忘了向他報告我們的計劃︶,
於是媽硬逼著我們把剩下的溝蟲通統
送給了動物園。之後不久,我們便離
家出走,去投效﹁太空海軍﹂||史
提夫舅舅是彈道部門的軍士,我們謊
報年齡沒有成功,他們又將我們護送
|
|
回家,母親不但沒有責罵我們,而且
還在我們離家期間,代我們飼養我們
養的蛇和蠶。
我想我們還算是快樂的。佩德和
我很親密,幹什麼都在一塊兒。但是
有一件事我必須要說明白:身為雙胞
胎,並不就像小說家生花妙筆下所形
容的那種生死與共的莫逆之交。你和
另外那個人很親近,是因為你和他同
胞出生,同住一間房,同桌吃飯,你
和他一起玩要,一起工作。從你能記
事起,你幾乎什麼事都少不了他。不
錯,這些使得你們親近,使得你們形
影不離||可是,這卻不一定說你非
愛他不可。
我所以要特別聲明這一點,是因
為自從孿生子突然之間變得重要了之
後,便產生了許多無稽之談。我就是
我,我並不是我哥哥佩德。我們是有
分別的,雖然別人也許看不出來。他
是習慣用右手的,我卻是個左撇子。
而且,從我的觀點看,我總是拿小塊
蛋糕的那一個。
我還記得有好幾次,他乘人不察
,一個人把兩塊都撈走了。我雖然提
出抗議,但是爸爸媽媽認定了他就是
我。對於一個八歲大的孩子來說,那
塊塗滿了巧克力糖漿的蛋糕簡直比命
|
|
還重要,而那時我們就正是這個年齡
。
雖然事經多年,離家又這麼遠,
但是每當我想起爸爸媽媽總認為霸道
的是我而責罰我的時候,心中總會湧
上一陣陣的氣憤不平。我現在提起這
些並不是要計較,我只是想說明事實
的真相而已。因為戴佛羅醫生要我把
一個雙生子的感覺完完全全地都寫出
來。你該不是雙生子吧,是不是呢?
你也許是,但是你不是的機會是是的
四十四倍||這說的還是異卵雙生的
人,至於佩德和我是同卵雙生,那就
更要難上四倍之多。
有人說,雙生子中總有一個比較
遲鈍,發育不大健全||我不認為如
此。佩德和我有似同屬一雙裏的兩隻
鞋子一般相像。有幾次我們稍稍顯得
有點不同,那是我比他高了四分之一
吋,重了一磅,但是,他隨後便趕上
來了。我們在學校裏成績都很好;我
們同時換牙;只是他比我多了一顆貪
婪的心。
就我所知,我們起初確是難分軒
輊,是到了後來才逐漸演變成即使我
們想要半斤八兩,也辦不到了。
也許在我們剛落地的時候,如果
看護小姐先抱的是我,我就會變成每
|
|
次拿大塊蛋糕的那個了。也許她先抱
的確是我||我始終不懂何以竟會變
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也別以為當了雙胞胎就一無
是處||即使你是吃虧的那一方;大
體上說還是不錯的。當你走進一大群
陌生人當中,正覺得害怕害羞時||
但是幾呎外的地方,就有你的孿生兄
弟站在那裏,你就不會覺得孤零零了
。有人打了你一個嘴巴,正在你幌幌
悠悠,站立不穩的當兒,就有你的孿
生兄弟還他一拳,你就會穩住戰鬥的
優勢了。你考試不及格,他考得也不
比你好,你總算有了伴。
但是你若是認為有了孿生兄弟就
是有了親密忠實的朋友,那就錯了。
事實不但全不是那麼回事,而且差得
遠呢。
佩德和我第一次和﹁長程基金會
﹂發生關係是在這位吉金先生初次光
臨舍下的時候。我對他一點好感也沒
有。爸爸也不喜歡他,甚至想攆他出
去,但是他已經坐了下來,而且手還
有了一杯啡咖,這就表示媽媽有意招
待他了。
於是,這位吉金先生便有了機會
講述他是幹什麼的。他說他是﹁遺傳
調查所﹂的外務員。﹁那是什麼玩意
|
|
兒?﹂爸爸的聲音提高了半個音。
﹁﹃遺傳調查所﹄是一個科學機
構,巴萊特先生。目前這個計劃是要
收集有關孿生子的資料。還是一件對
大家都有好處的事情,希望您能合作
。﹂
爸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並且擺出
了每發宏論就會擺出的那種架勢。
﹁政府又要多管閑事了||我是
一個規規矩矩的老百姓;我買東西付
錢,我工作養家。我的兒子和別人家
的兒子沒有兩樣,我恨透了政府對待
他們的那種態度。我不願意為了那些
官僚出個新花樣,便讓人來調查他們
,麻煩他們。我們唯一的要求就是讓
我們安安靜靜地過日子||政府應該
承認一項明顯的事實:我的孩子和任
何別人一樣,總有呼吸空氣、佔有空
間的權利吧!﹂
爸並不是愚蠢,他只是一旦遇到
了與佩德和我有關的問題時,就會無
名火平地起,就像一隻經常被踢打慣
了的狗,遇見人就會狺狺地狂吠一陣
一樣。
吉金先生要想勸他不要太激動,
但是爸的話匣子一經打開就再也關不
住了。﹁你告訴人口管制部,我不管
什麼﹃遺傳調查所﹄。他們想我的是
|
|
什麼問題?也許是如何讓人不再生雙
胞胎?雙胞胎又有什麼不好?如果沒
有羅慕洛斯和雷慕洛斯又哪裏會有羅
馬?你說呀!閣下,你不知道有多少
||﹂
﹁巴萊特先生,請聽我一句話,
我不是政府派來的。﹂
﹁啊?你為什麼不早說呢?那你
是打哪兒來的?﹂
﹁﹃遺傳調查所﹄是屬於﹃長程
基金會﹄的一個機構。﹂我看得出來
,佩德突然發生了十分的興趣。長程
基金會誰人不知,巧的是佩德和我正
好做了一篇學期報告,主題是非營利
性的合作機構,我們便是以長程基金
會作為我們的範例的。
我們對長程基金會的多重目的發
生了濃厚的興趣。基金會的會徽上寫
的是﹁為善不望報﹂,章程上開頭第
一句是﹁為我們的子孫謀福利﹂,然
後就是一大堆讓人們看不懂的東西。
不過董事們對它的解釋是:我們要將
錢花在政府和其他機構都不願意花錢
的事情上。光是提出一項有關科學或
社會的計劃還不夠;它的預算還必須
龐大得驚人,龐大得誰也不願意去碰
它一碰;而且這個計劃開花結果的日
期又是如此之遙遠,遙遠到任何納稅
|
|
人或是股東都不會通過的程度。若要
引起長程基金會董事會的興趣,你除
了必須提出十億元以上的預算以外,
還必須在一兩百年之內見不出它的成
效,即使有||也必須像控制氣候︵
他們已經在進行了︶之類玄之又玄的
事。
滑稽的是,﹁為善不望報﹂報償
反而來得格外多;是荒謬的計劃愈會
使長程基金會得到多得令人難以為情
的大筆款項||我的意思是說,對於
一個非營利團體而言是很﹁難為情的
﹂。
就拿太空旅行來說吧:兩百年前
的時候,那個計劃就像是專為長程基
金會量身訂做的衣服一樣。因為不但
它的費用昂貴得近乎荒誕,而且若與
所投下的資金比較起來,它所可能產
生的效果可說微不足道。有一個時期
,政府為了軍事上的原故,曾經做過
一點兒,但是自從一九八○年有了白
萊特協議之後,連那一點兒也停止了
。
因此,長程基金會接過手來,開
始痛痛快快地大把花錢。事情原本是
這樣的:那時基金會﹁不幸﹂在湯普
森質量轉換器計劃上賺了幾十億,但
是因為他們不能發股息︵沒有股東︶
|
|
,他們便必須想盡辦法來花掉它,他
們原來打算在純研究工作上可以夠一
百年的用度了;恰好太空旅行計劃就
像是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正可以用
來達到消耗錢的目的。
這個計劃的成就即使是小孩子們
也都耳熟能詳:﹁歐培伽火炬之發明
,使太陽系內各星球間往來自如,又
快又便宜,而單向的能源偵察不但使
移民之議得以實現,並且還有利可圖
;因為長程基金會用出去的錢不及收
進的錢來得快而且多。﹂
那天晚上我想的倒不是這些事。
關於長程基金會,佩德和我不過踫巧
比一般的中學生知道得多一點,||
顯然比老爸瞭解得也要多一些,因為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說:﹁原來是長
程基金會呀!我倒寧願你是政府派來
的。假使像這種不急之務政府也能課
以重稅的話,它就不必再在人民頭上
來壓榨了。﹂
這話未免有欠公允,不像他們在
數學經驗論初階中所說的那種﹁平曲
線關係﹂。麥基福老師曾經要我們估
計過,長程基金會對於﹁酵母式﹂成
長曲線工技學如果有任何影響作用的
話,究竟有多大;要不是我這一科的
分數不及格,就是長程基金會沒能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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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曲線在二十一世紀初期就扯平|
|我的意思是說,﹁文化遺產﹂︵也
就是﹁累積的知識和財富﹂,靠了它
,才使我們不至淪為野蠻人︶之所以
能大幅度的增加,完全是因為這一類
非營利性的研究機構能夠免稅的關係
。這種說法可不是我自己杜撰的;它
有統計數字可以證明。如果當時部落
的長老們強迫烏格也與部落中的其他
人一起出獵,而不讓他待在家裏,他
又怎麼會實現他的理想,發明了車輪
呢?
吉金先生說,﹁巴萊特先生,我
沒有資格和您談這一類問題的功過得
失。我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的一個小職
員而已。﹂
﹁可是,是我在付你的薪水呀!
雖然不是直接的付,不是心甘情願的
付,但是,付總是真的呀!﹂
我想插嘴,卻發現佩德在以目示
意,不讓我開口。這也沒有關係,因
為吉金先生聳聳肩,又接著說下去了
:﹁果真如此,我倒要謝謝您了。我
這次來只不過想請令郎們參加幾項測
驗,回答幾個問題。這些測驗對令郎
一點不會有損害,而且測驗的結果絕
對保密。﹂
﹁你們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
|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個外務員
,並不負責本計劃的實際業務。﹂我
想吉金先生說的是老實話。
這時佩德忍不住了。﹁爸,我不
懂為什麼不能答應。吉金先生,您的
公文箱裏有沒有帶測驗題?﹂
﹁佩德,你給我聽著||﹂
﹁爸,沒關係嘛!吉金先生,讓
我們看看好不好?﹂
﹁啊,我們倒沒有想到這一層。
不過這個計劃在此地貫月大廈設有辦
事處。測驗大約需要半天的時間。﹂
﹁要大老遠地跑進城,還要花上
半天的時間||你們付多少錢呢?﹂
﹁這||我們希望各位能為科學
而犧牲一點時間。﹂
佩德搖搖頭。﹁吉金先生,那真
對不起了。這個禮拜學校正考試||
而且我弟弟和我還在學校打工。﹂
我沒有開腔。除了很容易應付的
歷史分析以外,其他的課都已經考過
了。我們打工的化學實驗室也因為考
試的關係已經暫時關閉。我知道爸一
定搞不清楚這些,否則他早就出面了
。爸最會藉詞生事,只要有任何一點
小漏洞,他就能立刻從被告一變而成
為原告。
佩德立起身來,我也隨著站了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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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吉金先生則四平八穩地坐著,他
平靜地說:﹁這一切都可以商量。﹂
佩德向他索取的代價,相當於我
們在實驗室洗一個月試管的所得,而
現在,我們只要做半天就行了||後
來講到我們弟兄倆必須一起去參加測
驗︵就像不講定,我們就會不一起去
似的︶,還又加了價。然後吉金先生
毫不心痛地一下就把錢預付了,而且
還是現鈔。
(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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