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鏡謀殺案︾阿嘉莎.克莉絲蒂 ︽二○一六年九月二日版︾ ︽好讀書櫃︾典藏版 網子飛了出去,四處飄蕩; 鏡子崩裂, 夏綠蒂小姐發出驚叫: ﹁詛咒降臨到了我頭上。﹂ 第一章 珍.瑪波小姐臨窗而坐。窗子正對著她的花園,這個花園曾經是她的驕傲,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如今,她一向窗外望,便感到難過。她被禁止做繁重的園藝工作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能彎腰,不能挖土,不能種植,最多只能做一點輕鬆的修剪工作。毫無疑問,一星期來幹三次活的老雷寇克盡了全力。但他的盡力︵不怎麼多︶只是根據他的標準,而不是根據他雇主的標準。她想做什麼,以及這工作什麼時候要完成,瑪波小姐都一清二楚,並且及時地指示他去做。老雷寇接著就施展出他的特殊天賦:熱情爽快地點頭稱是,接下來動也不動。 ﹁沒錯,夫人。我們就把罌粟花種在那兒,風鈴草沿著牆種,而且照您說的,我們下星期該先做這事。﹂ 雷寇克的藉口總是振振有詞,非常像︽三人一船︾︵Three Men in a Boat,英國作家Jerome, K. Jerome 一八八九年的作品︶中喬治船長逃避出海的託辭。對那位船長來說,風吹得總是不對勁,不是離岸吹就是向岸吹,或者從西面吹來,靠不住;或者吹的是東風,更危險。雷寇克的藉口是天氣。太乾,太濕,滿地泥濘,有一點霜氣。不然的話,就是有極為重要的事必須先做︵通常是整理那些他肆意種植的捲心菜或者芽甘藍︶。雷寇克本人的園藝原則非常簡單,而且沒有一個雇主︱︱無論多麼博學︱︱能夠讓他捨棄這些原則。 這些原則即是:喝好多杯又甜又濃的茶,以獎勵自己工作賣力。秋天時大量清掃樹葉,夏天時種一些他本人最喜歡的植物,主要是紫宛和鼠尾草︱︱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為了﹁賞心悅目﹂。他相當贊成噴殺玫瑰花上的綠蚜蟲,但遲遲不動手去做,而且要求他給香碗豆挖條深渠,他通常會回話說,你應該去看看他自己的香碗豆!去年他栽種得好,事前也沒做什麼花俏的步驟。 說句公道話,雷寇克對他的雇主還是有感情的,會迎合他們對園藝的喜好︵在不涉及實際動手的狀況下︶,但是他認為蔬菜才實在,種一顆漂亮的捲心菜,或者一點甘藍菜都好。而花啊草啊的,是女士們閒來無事才會熱中的花俏玩意兒。他會將前面提到過的紫宛、鼠尾草、半邊蓮和夏菊當成禮物送給雇主,以表示他的感情。 ﹁我最近在新社區那邊的新房子工作。那些人想把他們的花園佈置得漂亮些。他們不需要這麼多的花,所以我就帶了一些過來,並且把它們跟那些過了氣、不怎麼好看的玫瑰花種在一起。﹂ 想著這些事,瑪波小姐的視線離開了花園,並拿起她的毛線圍。 人必須面對現實:聖瑪莉米德村昔日風貌不再,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一樣東西能一如往昔。你可以怪罪戰爭︵兩次世界大戰︶,怪罪年輕這一代,或者出去工作的女人,或者原子彈,或者政府,但其實你真正不滿的只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你正在變老。生性十分敏感的瑪波小姐對這點非常清楚。只不過,不知為何,她在聖瑪莉米德此地感觸更深,因為她在這兒住了很久。 聖瑪莉米德村,這代表舊日世界的中堅傳統依然存在。﹁藍野豬﹂坐落其中,教堂、牧師公館,還有安妮女王和喬治王朝時期的小房屋︱︱她的房子︱︱俱存。哈娜小姐的房子還在,她也繼續掙扎要撐到最後一口氣。衛瑟碧小姐離開了人世,她的房子現在由銀行經理一家人住著,那房子的門窗被塗成深藍色而煥然一新。其他的老房子大部份也住進了新的人家,但這些房子在外觀上並沒有什麼變化,因為買主們喜歡房屋仲介商所謂的﹁古色古香﹂,因而維持房屋原貌。他們只是添一間浴室,花一大筆錢裝水管、電爐和洗碗機什麼的。 雖然房子外觀與過去相差不大,但鄉村的街道卻是變化甚多。每每商店易主時,店家立即積極著手大肆進行現代化。魚店加裝了新的高級櫥窗,冰凍過的魚在裏面閃閃發光,讓人再也認不出小店原貌。肉舖仍然保守︱︱上等肉就是上等肉,如果你付得起儘管買;如果付不起,那你就選便宜或帶骨頭的硬肉好好享受吧!雜貨商巴恩斯依然在,沒有變化︱︱哈娜小姐和瑪波小姐等人因此每天感謝上帝︱︱櫃檯旁有很貼心舒適的椅子可坐,還能溫馨地討論培根切塊和各種不同的乳酪!但是在街尾,湯姆先生的便利商店舊址上,新矗立起了一個光亮耀眼的超級市場,讓聖瑪莉米德的老太太們恨得咬牙切齒。 ﹁一包一包根本聽都沒聽過的東西,﹂哈娜小姐感歎道,﹁這些一包包的早餐麥片讓人不再替孩子們準備像樣的培根蛋早餐。而且你還要自己提個籃子轉來轉去地找東西,有時候要花上一刻鐘才能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它們的包裝通常不太方便,不是太多就是太少。然後呢,你要離開時還得排長隊等著付錢。累死人啦!當然,這一切非常好,對那些住在新社區的︙︙﹂ 說到這兒,她住了口。 因為,如今通常句子到那兒就結束了。﹁新社區﹂,︵Devel。pment,原意﹁發展﹂等︶﹁當代﹂︵Peri。d,原意﹁期間﹂等︶,都有其現代的意涵。它們有一個獨立的新意,而且以大寫字母開頭。 ※※※ 瑪波小姐懊惱地叫了一聲。毛衣又掉了一針。更氣人的是,這一針她一定掉了好一陣子。直到她要織領口而不得不收針來數一數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問題。她找來一枚備用的別針,把毛衣拿到一旁,對著亮光,瞇起眼使勁地瞧著。看來連她新配的眼鏡似乎也不管用了。關於這點,她想,顯然是因為到了她這把年紀,眼科醫生除了能給你豪華的候診室、先進的儀器,及射到你眼裏的明亮光線和收取昂貴的費用外,對你幾乎已經無能為力。瑪波小姐懷念起幾年前︵唉,或許不只幾年前︶她視力正常的日子。從她花園那個絕佳的角度可以看到聖瑪莉米德發生的所有事情,幾乎沒有什麼能逃得過她銳利的眼睛!還有藉助她用來觀察鳥類的望遠鏡︵對鳥兒感興趣真是好處多多啊!︶她看見︱︱想到這兒她突然停住了,思緒飄回到過去。安.普瑟洛穿著夏日洋裝向牧師家的花園走去。還有普瑟洛上校,可憐的人,雖說他的確討人厭、惹人煩,但居然那樣被謀殺了,她搖了搖頭,又想到了格賽達,牧師那年輕漂亮的太太。貼心的格賽達,真是個忠誠的朋友,每年都寄聖誕卡來。她那逗人喜愛的小嬰兒現在已經是個高大魁梧的年輕人了,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是工程師嗎?以前他總是喜歡把他的機械小火車拆得東一塊西一塊的。牧師公館後面,有台階和田間小道,農民吉爾斯的牛群在草地上漫步,那兒現在,現在︙︙ 是新社區。 有何不可呢?瑪波小姐嚴厲地問自己。時勢所趨,住宅勢不可缺,而且這些房子蓋得很好,她聽說是這樣。他們稱之為﹁有規劃性﹂或諸如此類的名詞。儘管她難以想像為什麼無論哪兒都得叫成﹁巷﹂。奧布里巷、龍伍德巷、格蘭迪巷以及其他的某某巷。這些根本不是什麼真正的巷子。瑪波小姐非常清楚巷子是什麼樣子。她叔叔過去是奇徹斯特大教堂的教士,她小時候曾經跟他在巷子裏住過。 就像雀莉.柏克總是把瑪波小姐那古典擁擠的客廳叫做﹁交誼廳﹂。瑪波小姐溫柔地糾正她說:﹁雀莉,這叫客廳。﹂雀莉呢,因為年紀輕,心地又好,便努力去記這個名詞,儘管對她來說,﹁客廳﹂叫來非常滑稽,而﹁交誼廳﹂也總是脫口而出。然而,最近她妥協了,開始改口說﹁客廳﹂。瑪波小姐非常喜歡雀莉。她冠夫姓,住在新社區。她也是屬於在超級市場買東西、推著四輪嬰兒車在聖瑪莉米德安靜街道上漫步的少婦階層。她們都很時髦,打扮得很漂亮,個個一頭鬈髮。她們談笑風生,彼此串門子,像一群快樂的小鳥。雖然她們的丈夫都收入可觀,但因為分期付款隱伏著壓力,她們常需要現金,所以她們替人幫佣或做飯。雀莉是個手腳俐落、效率頗高的廚師,又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接電話應對得宜,並能很快指出送貨員記錄本上的錯誤。但瑪波小姐不怎麼讓她翻床墊,而且每次她洗餐具時,經過餐具室的瑪波小姐總是把頭扭開裝作沒看見。雀莉洗碗盤的方法是把什麼都一股腦丟進水槽,然後擠上一大堆洗潔劑,產生大風雪般的泡沫。瑪波小姐已經悄悄把那套烏斯特茶具收在角落的櫃子裏,平常不用,只在特殊的場合才拿出來。她另外買了一套白底淺灰、款式現代的茶具取而代之,這套茶具並未鍍金,因而放在水槽裏怎麼洗也不怕。 過去是多麼的不同啊!例如,忠誠的英倫絲,身材魁梧的客廳女佣;還有艾蜜,克拉拉和艾莉絲,那些﹁可愛的小女佣﹂?從聖信孤兒院出來,到這兒來﹁受訓﹂,然後去別的地方領更高的薪水。她們大致都相當單純,通常患有腺狀腫,而艾蜜很明顯有些蠢笨。她們跟村裏的女佣談天、閒扯,和魚販的助手或者和宅院的助理員丁,或者跟雜貨商巴恩斯先生的某個助手出去散步。瑪波小姐想起她為她們即將誕生的嬰兒所織的小毛外套,不覺懷念起她們來。她們不擅長電話上的應對,算術一竅不通。但另一方面,她們懂得如何洗餐具,整理床鋪也有一套。她們沒受過教育但是有技能。現在,奇怪的是,幫佣的竟多是受過教育的女孩子。從國外來的學生、協助家務來換取膳宿的女孩子,度假的大學生,還有像雀莉.柏克那樣住在不是真﹁巷子﹂的新社區少婦。 當然,還有像奈特小姐這樣的人。頭頂上方奈特小姐的腳步聲,又弄得壁爐台上枝形吊燈的玻璃垂飾發出叮叮噹噹的警告,瑪波小姐突然想起了她。顯然,奈特小姐已經睡過午覺,現在正準備出門散步。待會兒她會進來問瑪波小姐是否要她在鎮上買點什麼。想到奈特小姐,瑪波小姐腦子裏就有這樣的反應。當然,貼心的雷蒙︵她的侄子︶非常慷慨大方,奈特小姐也再善良不過,而且,當然啦,支氣管炎使她的身體非常虛弱,荷大克醫生也非常堅決地交代過,說她絕對不能獨自在只是白天有佣人來的家裏睡覺,但是︱︱她想到那兒便不再想下去。因為老想著﹁只要不是奈特小姐誰都可以﹂根本徒勞無益,如今,年邁的女士並無多少選擇。盡心盡力的女佣人已經不再吃香。如果真的生了病,你可以花很多的錢,費很大的勁找到一位合適的醫院護士,或者是去醫院。但是當疾病危險期過後,你還是得落到奈特小姐的手掌心裏。 瑪波小姐想,奈特小姐這類的人,其實除了挺惹人煩以外沒什麼不好。她們充滿愛心,同情她們照料的人,盡迎合她們,與她們愉快相處,而且像對待輕微智障的孩子般呵護。 ﹁我或許是老了,但並不是個智障的小孩。﹂瑪波小姐自言自語地說。 這時,奈特小姐跟往常一樣,喘著粗氣,蹦蹦跳跳地進屋子來,神情愉快。她五十六歲,身材肥碩,微黃的灰髮梳理得整整齊齊,戴副眼鏡,鼻子瘦而長,底下的嘴形透露出她的好脾氣,下巴線條柔和。 ﹁我來了!﹂她活力充沛地大聲叫道,刻意逗悲傷的老年人開心,讓他們振作精神。﹁希望我們都睡過午覺了喲?﹂ ﹁我一直在打毛衣。﹂瑪波小姐回答道,特別強調﹁我﹂這個字,﹁而且啊,﹂她有點厭惡又不好意思地坦承自己的弱點,﹁還掉了一針。﹂ ﹁噢,哎呀,哎呀,﹂奈特小姐說,﹁嗯,我們很快就會把它弄對,不是嗎?﹂ ﹁你可以的。﹂瑪波小姐說,﹁我呢,唉,可就沒辦法了喲。﹂ 她語調中一絲輕微的刻薄溜了過去,沒被察覺。奈特小姐一如往常,很熱心地幫她。 ﹁好了,﹂過了一會兒她說,﹁好了,親愛的,現在沒問題了。﹂ 雖然瑪波小姐非常樂意讓蔬果店的那個女人或者書報攤的那個女孩叫她﹁親愛的﹂︵甚至﹁寶貝﹂︶,但是被奈特小姐叫作﹁親愛的﹂讓她十分惱火。這也是老小姐們不得不忍受的一件事。她禮貌地向奈特小姐道謝。 ﹁那麼現在我要出門走走了,﹂奈特小姐幽默地說,﹁我去一下就回來。﹂ ﹁請別急著趕回來。﹂瑪波小姐禮貌而誠懇地說。 ﹁噢,親愛的,我可不想留下你一個人獨處太久,免得你悶悶不樂。﹂ ﹁你放心,我快樂得很。﹂瑪波小姐說,﹁我可能會︵她閉上了眼睛︶﹃小睡一會兒﹄。﹂ ﹁好的,親愛的。要我給你帶回什麼嗎?﹂ 瑪波小姐睜開眼睛,思索了一下。 ﹁你可以去郎登家的店看看窗簾是不是準備好了。可能的話,再去衛斯理太太那兒買一束藍色毛線,接著去藥店買一盒黑醋栗糖片,然後去圖書館換一本書,但是別讓他們拿那些我單子上沒有的書給你。上次借的那本真是糟透了,我讀不下去。﹂ 她拿出那本︽春天的覺醒︾。 ﹁噢,哎呀呀,你不喜歡嗎?我還以為你喜歡呢。多麼動人的故事啊。﹂ ﹁還有,如果對你來說不是太遠的話,也許你不介意去哈利特那裏看他們有沒有一種上下晃動的打蛋器,不是搖手柄的那種。﹂ ︵她非常清楚他們沒有這種打蛋器,但哈利特是可以走最遠的一家商店了。︶ ﹁如果這些不是太多的話︱︱﹂她低聲補充道。 但是奈特小姐顯然很真誠地回答道: ﹁一點兒也不多。我很樂意。﹂ 奈特小姐喜愛逛街,對她來說這跟呼吸一樣重要。逛街能遇見熟人,有機會聊天,可以跟店裏的助手嚼嚼舌根,還有機會在不同商店巡視各式各樣的商品。而且,可以花很長時間來做這些愉快的工作,不用懷著歉疚的心情想著應該快點回去。 於是奈特小姐朝那個安然坐在窗旁休息的羸弱老嫗看了最後一眼,就愉快地出發了。為了預防奈特小姐又折回來拿購物袋、錢包或手帕什麼的︵她老是忘東忘西,常常要折回來︶,也為了讓想了那麼多沒必要的東西給奈特小姐去買而有點累的腦子恢復疲勞,瑪波小姐等了幾分鐘。之後,她敏捷地站起身,把正在織的毛衣扔在一邊,步履堅定地穿過房間,走進玄關。她從掛衣鉤上取下她的夏季外套,從衣帽架上拿下拐杖,脫下臥室用拖鞋,穿上一雙耐穿的步行鞋。然後,她從側門走了出去。 ﹁那要花掉她至少一個半鐘頭的時間。﹂瑪波小姐暗自估算著,﹁差不多,新社區的人這時候都在購物。﹂ 瑪波小姐預見奈特小姐在朗登那裏詢問窗簾將不得其果。她的推測異常地準確。此刻,奈特小姐正嚷道: ﹁當然啦,我很篤定它們一定還沒準備好。可是那老小姐吩咐我的時候,我當然說我會過來看看。可憐的老傢伙,她們已經沒什麼可盼望的了,我得遷就她們。況且她是個可愛的老小姐。現在她正逐漸衰老,心智衰退是早晚的事。噢,那塊布料挺漂亮的,有其他的顏色嗎?﹂ 二十分鐘愉快地過去了。奈特小姐終於離開,那位資深的店員哼了一聲說: ﹁衰老,是嗎?我要親眼看見才會相信。瑪波小姐一向敏銳得不得了,我認為她現在還是如此。﹂ 她說完便轉頭招呼一個穿著緊身褲和帆布緊身上衣的年輕女子,她想要一塊有螃蟹圖案的塑膠布做浴室的窗簾。 ﹁艾蜜莉.華特斯,她讓我想起這個人。﹂瑪波小姐自言自語地說,為自己能夠把某人與過去認識的人聯繫起來而心滿意足。﹁她同樣是笨得不得了。讓我想想,艾蜜莉後來怎麼樣了?﹂ 沒怎麼樣,她最後下了結論。她差點要跟一個副牧師訂婚,但經過幾年的相知相識,這事不了了之。瑪波小姐把奈特小姐這個貼身護士從腦子裏趕開,注意起周圍的環境。她迅速穿過花園,卻從眼角瞥到雷寇克已用修剪混種茶樹的方式把那些過氣的玫瑰花剪斷了。她決定不讓這事煩擾她,也不讓它破壞她溜出門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美妙心情。她像是冒險般雀躍不已。她向右一拐,進了牧師公館的大門,走上穿過花園的小路,最後從路右邊出去。過去供人走的台階現在是一扇開向一條柏油小路的鐵轉門。小路通向一座跨越小溪的精巧小橋,小溪的那一邊以前曾經有草地和牛群,而現在是新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