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遊戲︾東野圭吾 ︽二○一六年二月五日版︾ ︽好讀書櫃︾典藏版 第一章 當她說出結婚這兩個字的瞬間,我同時也對她失去了興致。不管是她豐滿的胸部還是長長的美腿,還有光滑細緻的皮膚,看起來都只是像展示櫥窗裏的模特兒的一部份。 我讓她看看我一副掃興的表情之後下了床。穿上脫下丟在一旁的四角內褲,看著鏡子整理亂七八糟的頭髮。 ﹁甚麼嘛,那種表情!﹂她坐起身來,用手撩撥長髮。﹁不需要那麼露骨擺出討厭的臉色吧。﹂ 我連回答的情緒也沒了。看看鬧鐘,早上差五分八點,時間剛剛好。我切掉五分鐘後要響的鬧鐘開關。 ﹁我都已經二十七歲了,﹂我都這樣了,她還繼續說:﹁我問問這樣的話也是應該的吧!﹂ ﹁我說過,我從來沒有考慮過結婚這件事。﹂我就這樣背對著她說。 ﹁你是說你不怎麼考慮的。並不表示完全不考慮。﹂ ﹁是這樣嗎?﹂ 反正就這麼一回事,要是爭辯到底反倒會變成無聊的一件事。我在床邊開始做我的伏地挺身。節奏是很重要的,出力時要吐氣。完全依照健身房教練的指導。 ﹁喂!你生氣啦?﹂ 我不回答,因為會算不清楚到底做了多少下伏地挺身。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到這裏開始有點吃力了。 ﹁那麼我要問問看,你對我到底甚麼打算?﹂ 做到第四十二下時不支倒地,我順勢躺在地上,將兩腳伸入床下,準備做仰臥起坐。 ﹁並沒有特別想打算怎麼樣。我就是喜歡妳,會想要好好抱抱妳,所以跟妳上床。就只是這樣。﹂ ﹁所以你並沒有考慮結婚這件事。﹂ ﹁一開始應該就說過了吧,我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我和妳不一樣,從沒考慮過,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我要是告訴你我討厭這樣呢?﹂ ﹁沒辦法啦!那妳去找想要結婚的男人吧,以妳的條件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的。﹂ ﹁那麼說你是對我厭煩啦?﹂ ﹁沒這回事。我們交往只不過三個月而已吧。但是既然想法不一樣,只好死了這條心。﹂ 她沉默了下來。不知道她在想甚麼。自恃那麼高的女人,應該不會吐出甚麼不得體的話吧。在她沉思默想的時候我開始做仰臥起坐。年過三十的男人,肚子很容易長贅肉,所以這是每天早上不可欠缺的運動。 ﹁我走了。﹂她說完便下床。和我預料的回答幾乎一樣。 就在我做仰臥起坐的時候,她開始穿上衣服。黑色洋裝。也沒有補妝,手裏拿著包包。 ﹁我是不會打電話來的!﹂她丟下這句話後離開屋子。我就這麼橫躺在床邊,聽著這聲音。 雖然她是個身材很好的女人,但也只能這樣了。要說是鍾情於她的肉體也無可厚非,因為我實在是沒那個念頭要與她共度一生。當然,只要對結婚這件事敷衍一下,還是有辦法繼續和她交往,等哪天真厭煩的時候,再提出分手就好啦。但是這種做法跟自己的個性不符,不是怕良心的不安,而是嫌麻煩。到現在為止談了數不清的戀愛,其中不乏不斷堆積謊言和妥協而持續交往的經驗,最後倒也練就了一身不會惹上麻煩的功夫。 沖澡,面對鏡子刮鬍子時,剛剛出去的那個女人的事也就拋在腦後了,腦子裏取而代之的另外是兩個女人的名字。一個是剛入行的模特兒,另一個只是普通的上班族小姐。這兩個人的行動電話號碼我都曉得,卻從來沒有打過電話給她們。模特兒倒是打過幾次電話來。說起來,兩個當中上班族這個是自己喜歡的型,但上次一起喝酒時,卻也沒讓我有特別心動的感覺,也沒那種要動用各種手段來把她的衝動。不過,倒不是這個上班族女人不到那種程度,而是自己沒有時間。 煎個火腿蛋,烤個吐司,再溫個罐頭湯當早餐。最近蔬菜的攝取量有些不足,冰箱裏應該還有花椰菜,我決定今天晚上放一堆花椰菜做個烤飯來吃。 我邊穿西裝邊順手打開電腦,檢查一下電子信箱,有幾封和工作相關的信件。其他都是垃圾郵件,前幾天去的一家俱樂部的小姐的信也在裏頭,我看都不看就先殺掉。 出門時剛過九點。從起床到出門差不多花上一個多小時,看來對於時間的運用還是不太行。快步走到地鐵車站還要七分鐘。 公司在港區。位在十五層樓的第九、十樓,是﹁賽博企劃公司﹂的辦公室。我在十樓走出電梯。 走到自己的座位一看,有張寫著﹁請到我的辦公室來 小塚﹂的紙條貼在電腦上。我放下公事包,直接往通道上走。 社長室的門是開著的。門要是關著,除非是非常緊急的事,否則是沒有辦法見到社長的。反過來說,門要是開著,不管甚麼時候隨時都可以見他。這是小塚的作風。 小塚正與女性員工談著甚麼事,但一看到我走進來,草草地結束話題。 ﹁之後的事就交給妳啦。總之就不要再用那個設計師了。﹂小塚對著女性員工說。女性員工回答知道了之後走出社長室,錯身時彼此輕輕點頭打招呼。 ﹁她真的是負責開發新電玩軟體的製作人啊?﹂ ﹁是啊,電玩是蠻難的,﹂小塚闔上攤了一桌的資料。﹁把門關上。﹂ 是大賺錢的案子還是甚麼嚴重的事情,他好像猶豫著要不要說。我關上門,走近他的辦公桌。 ﹁日星汽車來了消息。﹂四十五歲的社長開口說話。 ﹁是不是總算決定了?那麼接下來就是第一次的正式會議了吧,這禮拜我隨時都可以奉陪。﹂ 但小塚只是坐著,沒表情地搖搖頭說: ﹁不是這樣的。﹂ ﹁不是汽車公園這件事嗎?﹂ ﹁是這件事。﹂ ﹁那麼,是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決定的意思?﹂ ﹁不是,已經決定了。就在剛才通知我了。﹂ ﹁所以是︙︙﹂ ﹁計劃中止。﹂ ﹁啊?﹂我不明白這是甚麼意思,向前跨了一步。不,我很瞭解這是甚麼意思,只是無法相信這個太過於豬頭的結果。 ﹁對方要求中止啦。汽車公園的計劃,要全部從零開始。﹂ ﹁甚麼啊︙︙真是豬頭!﹂ 我以為是小塚惡意的玩笑,但從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有那種輕鬆的意味。我有一種血液倒流的感覺,好像全身的體溫上升了兩度。 ﹁我也無法相信,﹂小塚搖搖頭。﹁到這種地步才喊停。﹂ ﹁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請你說明一下嗎?﹂ ﹁詳細的內容我今晚會問個清楚。今晚有個會談。不過雖是這麼說,就對方來說也只不過是例行提出最後通知而已。﹂ ﹁是完完全全的從零開始嗎?還是只是說實現的可能性比較低而已?﹂ ﹁可能性等於零。汽車公園的企劃案已經是廢案了。﹂ 我握起右拳打向左掌。 ﹁都進行到這種地步了,為甚麼忽然︙︙﹂ ﹁負責人也相當困惑的樣子。﹂ ﹁那是一定的!到底︙︙為了這個企劃案可知道花了多少的時間︙︙﹂ ﹁他們提到保證會支付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費用。﹂ ﹁這並不是錢的問題吧?﹂ ﹁嗯,是啦!說來也是。﹂小塚搔了搔鼻子。 我把兩手插進口袋裏,在辦公桌前走來走去。 ﹁日星汽車說,他們想藉由久未舉辦的新車發表會,同時舉辦一個大型的活動。也想藉這個機會將國產車的形象大大地提升,所以想辦一個像是車展的活動,卻又不想單單只是展示會,所以才要借重我們的創意。他們不是這樣說的嗎?﹂ ﹁當然是。﹂ ﹁不找大公司,而是找我們這種中型公司,除了預算的考量以外,就是期待能有一些嶄新的創意,話是這麼說的吧。﹂ ﹁是如你所說。﹂ ﹁但是,現在可好啦,整個企劃都做好了,只等他們下達執行的口令,他們卻又退縮了,這是傲視天下的日星汽車嗎?﹂ ﹁好啦,不用那麼生氣啦。這是目前為止我們接到的案子中數一數二的大案子,我知道你投入相當多的心力。但是,是客戶自己跑掉的,我們也沒辦法呀。這種事以後還是會有的。﹂ ﹁這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我可受不了!﹂ ﹁最慘的是我啦。因為這件事,我還得重新盤算一下事業計劃。日星說會給我們一些其他的案子,不過也不用太過於期待啦。﹂ ﹁反正不過就是請我們找偶像拍一些CM︻註:電視廣告影片的意思。︼之類的吧。今天晚上的會談,我也一起去,好嗎?﹂ ﹁啊,這倒不用,﹂小塚伸出張開的右手比了個阻止的手勢。﹁你去了只會跟他們吵架,我們就這樣退下來的話,還可以做個人情。﹂ 這很像做買賣的小塚的作法。我再次地體認到,他不是個創意人而是個經營者。 我歎了口氣再問他:﹁那麼專案團隊就解散了嗎?﹂ ﹁只好這樣子了。今天晚上我問清楚來龍去脈後會給你個伊媚兒,你再根據伊媚兒發通知告訴其他成員吧。﹂ ﹁一定會有人比我更生氣的。﹂ ﹁應該吧。﹂小塚聳聳肩說。 ※※※ 這一天我一直在公司待到傍晚,結果卻甚麼事也不能做。為甚麼會這樣?這個問題一直在胸口翻湧。我早早離開公司,去健身房。 騎了約四十分鐘的腳踏車,流了滿身的汗,離爽快的感覺還有一段距離。像拚了命一樣地做了一些重量訓練,不過也只是徒增酸痛而已,結果只做了平常訓練的七成左右就去沖澡。 就在走出健身房時,行動電話響了。螢幕上顯示的號碼好像有印象,但一時想不出是誰的號碼。 ﹁佐久間嗎?我啦!小塚!﹂ ﹁啊,社長。跟日星談完了嗎?﹂ ﹁談完了。有些話想跟你談一下。我現在在六本木,你要過來一下嗎?﹂ ﹁好啊,要約在哪裏?﹂ ﹁﹃莎比娜﹄,你知道的吧。﹂ ﹁知道,我三十分鐘後到。﹂ 掛上電話,就在這時剛好有計程車過來,我舉手招車。 ﹁莎比娜﹂是某健康食品公司為了避稅而經營的一個俱樂部。我和小塚一起去過兩三次。這家店不過是寬敞、豪華,接待小姐也比較多而已。室內裝潢像是裝飾過度的蛋糕,光看就讓人覺得是錢堆出來的,令人倒盡胃口。我一直在想,要是讓我來做的話,只要花一半的預算就能做出一個很高尚的俱樂部。 下了計程車,搭建築物旁邊的電梯上樓。 俱樂部門口站著一身黑衣打扮的服務生和高䠷的金髮女郎。穿黑衣的用著過於有禮貌的口吻致意,金髮女郎則操著結結巴巴的日語打招呼。 ﹁小塚社長應該已經到了吧。﹂ ﹁是的,小塚社長已經到了。﹂ 走進俱樂部後分左右兩邊,往左邊是一般的餐桌座席,右邊則是吧檯。我被帶領到右邊。但是小塚不可能在吧檯坐著等我。在更裏面有個房間,是給特別來賓用的VIP房間。說來小塚也不是甚麼特別重要的上賓,只是因為他認識議員的關係,便多少有了些無理的特權罷了。小塚現在也在幫這位議員當他的形象戰略顧問。 在房間裏,小塚和兩位女郎正喝著軒尼詩 ON THE ROCK。看到我的時候,他輕輕地舉起手來。 ﹁特別把你叫過來,真不好意思。﹂ ﹁不會的,我自己也在意這件事。﹂ 小塚似乎也頗能理解地點點頭。 接待女郎問了我要喝甚麼,我回答純的。VIP房間內也設有專用的吧檯,接待女郎從吧檯拿來白蘭地杯子,倒進軒尼詩,我卻提不起興趣馬上喝它一口。 ﹁對不起啦,兩個人有些話要說。﹂ 小塚說完,兩位金髮女郎應酬式地笑了笑走出房間。 ﹁怎麼樣呢?﹂我問。 ﹁嗯,大致上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好像是前幾天重要幹部會議時決定要先喊停的。﹂ ﹁這個我知道,我是想要知道理由。﹂ ﹁理由嘛,﹂小塚搖晃著杯子,冰塊敲著杯子發出聲音。﹁花這麼大的力氣做這樣的事卻不一定看得出效果,簡單的說就是這樣。﹂ ﹁看不到效果?是誰的判斷?就是評估有效果才說要做的啊?!﹂ ﹁看來婉轉的說法是沒辦法說服你的,那我就直說了。對汽車公園提案有意見的人是新就任的副社長葛城先生。﹂ ﹁葛城,是會長的兒子︙︙?﹂ ﹁是葛城勝俊先生。好像是他一個人說要全部重新來過的。﹂ ﹁只是因為會長少爺的一時興起,我們花了幾個星期所企劃的內容就這樣一筆勾銷了,是嗎?﹂ ﹁那個人可不是光說不練的少爺。他曾經在業務和販售,還有廣宣等部門累積了許多實務經驗,之後又派到美國分公司著實地受過市場技術訓練。雖然年紀輕輕,以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就任副社長,但除了他是會長的兒子這點之外,完全沒有人敢批評他實力不夠。﹂ ﹁小塚先生,今天晚上你見到他了嗎?﹂ ﹁見到啦。有一對像老鷹的眼神。真是輸給他了,完全不笑的一個人。﹂大概真的是被對方的氣勢壓倒了吧,小塚一口氣將杯子裏的液體倒入體內。 ﹁完了,獨裁者上場了。﹂我也伸手去拿白蘭地的杯子。 ﹁葛城先生提到要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哦?!﹂我手裏拿著杯子,看著我那年輕社長的臉。﹁要是這樣,就另當別論了。我們將企劃好好地再重新修正,這一次做一個讓他挑不出缺點的企劃案來。﹂ ﹁當然是這樣打算,但是對方提出了兩個條件。一個是先致力於將環保問題擺在前面思考,不只是廢氣排放和節省能源這兩點而已,還要能呈現出日星汽車在製造過程當中就已經考慮到環保的問題了。﹂ ﹁聽起來好像會變成一種很沉悶的東西呢。嗯,還有一個條件是甚麼?﹂ ﹁嗯︙︙這個嘛︙︙﹂小塚在自己的杯子裏倒了酒,還似乎故意不看我的眼睛。 ﹁還有一個條件是怎麼說的?﹂我再問了一次。 小塚歎了一口氣才開口說話。 ﹁團隊組員全部換掉。特別是把組長佐久間駿介換掉,他是這樣說的。﹂ 儘管很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我卻無法馬上理解這話的意思。不,就是因為聽到自己的名字,所以才難以接受吧! ﹁把我換下來?﹂ ﹁葛城先生好像把你到目前所做過的案子徹底調查了一下。他依調查的結果做成了一個結論。你好好聽著喔,這可不是我說的喔,這是葛城副社長說的。﹂ ﹁請說吧!﹂ ﹁佐久間先生的做法很新奇,或許可以在短時間內為大眾所矚目,但欠缺長遠的眼光。他的企劃案有一種單純易懂的特色,但無法深入掌握人心。以遊樂園為基礎去辦一個新車活動的想法並不新穎,而且膚淺。日星希望在賣出汽車的同時也能讓人買到驕傲,但是根本不會有客戶為了得到驕傲而去遊樂園。希望下次能交給﹃能看到未來之後的未來﹄的人來做︱︱以上是葛城先生所說的話。﹂ 我手拿著杯子一動也不動,只覺得滿腔的憤怒與屈辱,似乎一出聲就會怒吼,身體一動一定會摔杯子。 ﹁有聽漏甚麼的嗎?﹂小塚問我。我搖搖頭。 ﹁意思是說,賽博企劃的佐久間是無能的︙︙﹂ ﹁沒那麼嚴重。這只不過是和葛城先生的方針不同罷了。﹂ ﹁那不是一樣嗎!葛城先生一定是想說自己是最優秀的吧。﹂我一口乾了白蘭地,辛辣的刺激一路從食道下竄到胃裏。 ﹁總之,對我們來說也只能接受這樣的條件了。明天我會跟杉本說一下。﹂ ﹁杉本來接我的位子嗎?﹂ ﹁只好這樣了。﹂ ﹁專辦演唱會的杉本哦!﹂我對著他笑,皮笑肉不笑虛張聲勢一下。 ﹁話就說到這裏。﹂ ﹁我全都明白了。﹂然後站起來。 ﹁再喝一點如何?我是專陪喝悶酒的。﹂ ﹁請不要勉強吧。﹂我輕輕地舉起兩手。 小塚輕輕點頭,小聲說著﹁是有點勉強﹂,同時也喝光杯裏的酒。 走出﹁莎比娜﹂之後,我並不想馬上回家,便又到另一家去過幾次的酒吧。坐在吧檯的一端,一口乾掉一杯純的波本威士忌,然而像吞了鉛塊的感覺卻仍無法消解。無法深入掌握人心的動向、想法膚淺、希望下次能交給能看到未來之後的未來的人來做,這些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將我內在的某些平衡瓦解了。 開甚麼玩笑,我這樣想著。從大型廣告代理商跳出來也四年了,這期間我經手企劃的商品沒有一個不賣的。我敢自負地說不管是物品或人,是寶物還是垃圾,有哪一個不賣的?!一個無法深入掌握人心動向的人,哪有這種能耐! 我的心情沒有得到救贖,可是腦袋已經一片茫茫然了,我走出了這家店。一出大馬路,攔了一輛計程車。 ﹁請問要到哪裏?﹂計程車司機問我。 茅場町,我應該要這樣回答的,因為我的公寓在那裏。然而這時候我的心裏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給襲擊了,或者應該說是我起了歹念吧。我這樣回答司機:﹁開到田園調布去!﹂我補了一句:﹁日星汽車的葛城正太郎會長的房子在那裏吧?就到那附近。﹂ ﹁喔,那是棟大房子呢!﹂司機知道那個地方。